借着这片刻温情，贵妃才婉转开口，“陛下，您罚煜儿，臣妾不敢多言，只是......”
“您不叫他进宫，臣妾这心里，总是担心......”
皇帝并未松口，只道，“既是要他静思己过，便不该受外界干扰。你安心便是。”
贵妃见求情不成，立刻收敛，不敢再纠缠，又贴心地为他布菜。
沉默片刻，她才似不经意般问道，“陛下，可是又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又加重了对煜儿的惩罚？”
提到这个，皇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哼！还不是朕那个好弟弟！从江南不知寻了些什么不三不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送去煜儿府上！引得他沉湎酒色，荒废正事！”
贵妃脸色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变，指尖蜷缩了一下。
江南......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低声附和，“王爷他……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皇帝察觉她神色有异，想到她走丢那几年，正是在江南度过，以为她是因自己方才贬斥江南出身的人而触动了心事，心下不由一软。
“爱妃多心了，朕方才所言，是针对那些意图攀附之辈，你是永昌侯府嫡女，最是温良贤淑，那些出身微贱、以色侍人之流，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贵妃心头百味杂陈，只能垂下眼睫，柔顺道，“臣妾......自然知晓陛下的心意。”
她稳了稳心神，便柔声开口，“不过，王爷或许也是一片好意，想着煜儿年轻，送些玩意儿给他解闷，只是没想到会惹出这些麻烦......”
她话未说完，皇帝的脸色却比刚才更冷几分，“他若真念着兄弟情分，就该谨守臣子本分！而不是整日里钻营这些歪门邪道，将手伸到朕的儿子身边！朕看他是心思用错了地方！”
贵妃被这话砸得一怔，心下顿时一惊。
陛下今日......为何对成安王反应如此之大？
从前皇帝与成安王也因小事发生过口角，她也不是没从中转圜过。
贵妃当即垂下眼帘，像是被他的怒气惊吓到，声音带着怯意，“是臣妾多嘴了，前朝之事，臣妾哪里懂得？”
她轻轻拉了拉皇帝的衣袖，“是，陛下快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臣妾......臣妾心里难受。”
见皇帝神色稍霁，贵妃便提起了另一件事，“陛下，臣妾想着，煜儿他如今年纪渐长，心性不定，或许身边有个端庄贤惠的正经人管着，能收收心，稳重些。”
皇帝像是才想起这茬，“他的婚事你看着办吧，若有合心意的，挑一个便是，朕准了。”
贵妃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颜，躬身谢恩，“臣妾谢陛下信任，定当细细为煜儿挑选。”
用完晚膳，皇帝称还有奏折要批，便起驾离开了。
待人一走，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下来。
碧荷上前奉茶，见她神色不豫，小心翼翼地问，“娘娘，陛下让您亲自为王爷选定正妃，这是多大的信任啊，您怎么反而不开心了？”
贵妃冷冷一笑，“信任？这哪里是重视煜儿的婚事？分明是根本没把煜儿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碧荷见状，连忙压低声音宽慰，“娘娘，您细想，奴婢倒是觉得，陛下此举，正是信重娘娘您呢！”
她凑近一步，声音更轻，“况且，由您亲自挑选，才能选出合您心意、能帮扶王爷的王妃呀！”
“这岂不比太子殿下当初，被陛下直接指了如今这位太子妃要好？”
贵妃闻言，神色稍霁，但眼底的冷意并未散去。
她沉吟片刻，将茶盏轻轻放下，“传个信去王府，问问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揉了揉眉心，继续吩咐，“叫他查查，近日御史台是否上了关于江南的折子。”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安排。”碧荷连忙应下。
“碧荷。”贵妃忽然又唤住她。
碧荷回头，只见贵妃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声音像是从寒潭里捞出来一般，“嘱咐王爷，最近行事谨慎些，那些江南旧事，一丝风声都不能漏到陛下耳朵里。”
待碧荷悄声退下，殿内重归寂静。
贵妃缓缓坐回榻上，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握紧空杯，低声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没事的......知晓当年之事的人，早就都被处理干净了，不会有人知道的......绝不会。”
......
晌午的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纱，明晃晃地洒满房间。
婚期将近，裴国公府的喜色一日浓过一日。
“小姐，婚服送到了！”春柳人未到声先至，嗓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
匣盖打开，正红色的嫁衣静静躺在其中，上好的云锦料子，仅仅是展开，便让整个房间都亮堂了几分。
红色铺天盖地，就这么闯入了宋枝的眼里。
“快，快帮姑娘穿上，看看有哪里不合身，绣娘还在外头等着呢。”秋云提醒道。
春柳连忙应声，与秋云一起，帮着宋枝把婚服穿上。
系带，整理领口，婚服复杂，好一会儿，才终于穿戴整齐。
春柳扶着宋枝到镜前。
那张本就出色的芙蓉面，在红衣金线的映衬下，更显眉眼精致。
尤其那双眼睛，眼尾天然带着微微上挑的弧度，本该是妩媚惑人的风情，却偏偏有一双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的瞳仁。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脸上完美融合，形成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小姐真好看......”春柳看得呆了，喃喃道。
连一向沉稳的秋云也忍不住点头赞叹，“这嫁衣，也只有姑娘能不被压下去。”
候在一旁的绣娘此刻也是满眼惊艳，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姑娘穿这一身，真是仙女下凡一般了！”
另一位绣娘接道，“可不是，今早国公爷试衣时，已是俊朗得叫人不敢直视，如今再看姑娘您穿上，哎哟......”
她语气里带着揶揄，“这才叫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