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连连称是,热情地介绍了几处符合要求的宅院,还主动提出可即刻带她们前去亲眼瞧瞧。
宋枝便点头应允。
于是一行人便去看宅子。
嘉宁县主起初还端着架子,百无聊赖地跟在宋枝身边,听着牙人唾沫横飞地夸赞这宅子如何敞亮、那院落如何精致。
她对这些兴趣缺缺,一双眸子漫不经心看了几眼后,便嫌弃地撇撇嘴,移开了目光。
她虽性子骄纵,但自幼在富贵堆里长大,眼界自然不低。
一眼便看出这牙人分明是瞧着宋枝面生,不像本地人,存了心要抬价忽悠。
眼前这宅子,地段寻常,修缮也只是一般,却被那牙人吹嘘得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直到看第三处时,趁着牙人正指着后院一棵老槐树说得起劲,嘉宁县主实在听不下去,悄悄扯了扯宋枝的袖子,将她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别扭问道:
“喂......你问问那牙人,有没有......小一点的宅子?偏一点也无所谓,只要清净,就、就一个人住的那种。”
她说这话时,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别处,不似平日那般理直气壮,倒像是生怕被人窥破了什么心思。
若非为了寻一处掩人耳目的小宅子,她这等身份,是断不会踏进这等寻常牙行来的。
不等宋枝回答,她飞快地抬了抬下巴,语气恢复了三分平日的骄矜,“至于大点的,你也别在牙行浪费时间了,真正好的,是不会在牙行流通的。”
“你要真想买地段好些、格局像样点的大宅子,回头我替你留意打听打听。”
她略一沉吟,倒是难得地靠谱了一回,“我记着,东巷那边好像有个姓费的官宦人家,祖上是清流,如今要外放,正打算卖掉祖传的一处老宅,虽说旧些,但格局用料都不是这些能比的,比你在这儿瞎转被人当肥羊强多了。”
宋枝见嘉宁县主虽别有所图,但这话说得在理,且确实是为自己考虑,便点了点头。
她转身走向那仍在夸夸其谈的牙人,客气地打断了对方,“劳驾打听一下,您这儿可有小巧些、僻静些的院落?不需太大,一进或两进即可。”
那牙人正说到兴头上,被打断已是不悦,再一听这要求,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这位姑娘,您莫不是耍着小的玩呢?方才明明说要寻宽敞的大宅院,怎的转眼又变成小院子了?”
宋枝被他质问,也不慌张,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露出一副有些为难又怯生生的模样,仿佛有难言之隐。
她悄悄朝嘉宁县主的方向瞥了一眼,确保对方听不见,这才将声音压得极低,对牙人道,“您息怒,实在不是我家夫、小姐故意折腾。”
她刻意在夫人二字上含糊了一下,“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不敢多问,更不敢揣测。”
“您是最通透的人,这京城里,有些事......不便张扬,求个安稳隐秘才是第一位的,您说是不是?”
她这话说得含糊其辞,那牙人能在京城做这迎来送往的生意,自然是个一点就透的人精。
他立刻顺着宋枝的目光再次打量了一下不远处戴着面纱、身段窈窕的姑娘,心中顿时了然。
原是哪位大人在外养的娇客。
脸上的不悦瞬间被一种“我懂,我都懂”的暧昧笑容取代,连连点头。
“明白,”他也压低了声音,“这等要紧事,自然是谨慎为上。”
“北巷口那边正好有两处小院,位置偏是偏了点,但胜在清静,街坊邻居也少,最是合适不过,姑娘若方便,小的这就带您过去瞧瞧?”
站在稍远处的嘉宁县主见两人嘀嘀咕咕,听不真切,正想上前,便见那牙人已换了副笑脸,朝着宋枝连连点头,似乎事情已然谈妥。
牙人心里盘算得清楚,能在外头安置这等娇客的,定然是非富即贵,手头绝不差银钱。
故而,他领着二人去看的那两处位于北巷口的小宅院,虽院落只一进大小,但价钱却开得毫不含糊,比市价足高出了两三成。
不过也有个便利,交易无需登记在册,只要银钱付清,地契立刻就能到手。
他引着看了屋内,家具陈设虽半新不旧,倒也齐全干净,“这两处院子虽说不大,但贵在精巧,关起门来,自成天地,外头半点声响都传不进来。”
平心而论,这两处宅子除了价格虚高,本身确实没什么大毛病。
院落规整,位置隐蔽,都符合嘉宁县主的要求。
仔细比较后,宋枝最终选了第二处院子。
回到牙行交钱取地契时,嘉宁县主忍不住凑近小声问,“我看着两处都差不多,你怎么选了这个?”
宋枝压低声音道,“这处侧墙有个不起眼的角门,您以后若是想悄悄过来,进出会方便许多。”
嘉宁县主顿时脸颊绯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悄悄过来?我、我又不是要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宋枝眨眼,一副我懂的神情。
既然今日买不了宅子了,见天色不早,她便向嘉宁县主告辞。
“等等!”嘉宁县主有些别扭地叫住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买这宅子做什么用吗?”
宋枝摇摇头,目光清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你既然不说,自然有你的道理。”
这话让嘉宁县主怔在原地,望着宋枝离去的背影,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触。
......
裴修衍听着醉湘阁厢房内隐约可闻的丝竹声,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
“谁、谁啊,打扰本小爷......”薛铮斜倚在软榻上,一只脚还翘着,待看清来人,猛地从榻上弹起来。
“表、表哥?!”薛铮舌头都有些打结,“您......您怎么来了?!”
裴修衍没回答,只是立在门口,先是淡淡地扫过薛铮狼狈的模样,随即,那没什么温度的眼神便落在了角落里的乐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