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用左手戴戒指了?”
精瘦男人的声音又冷又滑,带着明显的嘲弄,在安静的锅炉房入口处响起。这句话像根针,扎得程实全身一紧。
暴露了!
程实感觉血都凉了,心脏在厚厚的绷带下面猛跳,撞得肋骨生疼。他扮演的“屠夫”,标志性的铜戒指本该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现在那戒指正套在真屠夫尸体的手上。而他缠满绷带的右手,空空荡荡。
要命的破绽!
精瘦男人嘴角咧开,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猫抓老鼠的光。他的手正往后腰摸,那里明显别着家伙。
林七夜动了。
没有半点犹豫,连刀出鞘的声音都没听见。他人影一晃,像是融进了旁边管道的阴影里。下一刻,直接出现在精瘦男人身后!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
精瘦男人脸上的笑刚堆起来,瞬间就僵住、扭曲了。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所有声音和动作都卡死在嗓子里。他像个被拎起来的虫子,脚离了地,胡乱蹬着,眼珠子因为窒息和恐惧往外凸。
林七夜的手稳得很,另一只手并拢成掌刀,带着风声,狠狠劈在精瘦男人后颈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上。
咔!
一声轻微但让人牙酸的骨裂。
精瘦男人身体一挺,所有的挣扎都停了。凸出的眼珠没了神采,灰暗下去。林七夜手一松,尸体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发出闷响。
整个过程快得程实只看到影子一晃,人就倒了。
危险暂时没了。但更大的麻烦悬在头顶。
安卿鱼的声音立刻在耳麦里炸开,没了平时的冷静:“暴露风险极高!三号点没信号了!四号点警觉了!正往入口来!最多三十秒!重复,三十秒!”
三十秒!
林七夜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前面那扇锈迹斑斑、飘着浓重血腥味的大铁门。那是进锅炉房核心的唯一入口。
硬闯?来不及!
摸进去?门后什么情况根本不知道!
程实的心还在狂跳,冷汗把背上的绷带都打湿了。他猛地看向地上刚断气、还带着体温的精瘦男人尸体,又看向林七夜,眼神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帮我……拖十秒!”他嗓子嘶哑地低吼,声音因为急和疼都变了调。同时,他那沾着血、带着伤的手,不顾疼痛,飞快地在那具温热的尸体脸上摸索起来!
他在找!
找模仿的底子。
骨头怎么长的,肌肉怎么动的,皮肤啥感觉!
【千面者】的能力被他重伤的身体硬催出来,精神力像被抽水机猛抽,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一阵阵发黑。
林七夜一个字没说,人像鬼影一样消失了。他没冲向入口,而是迎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冲了过去。
四号点的信徒要到了!
时间像疯了一样往前跑!每一秒都踩在刀尖上!
程实的手指在尸体冰冷粘腻的脸上快速划过,拼命记下每一个细节。他猛地从自己衣服里衬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用牙和没受伤的手指,笨拙地蘸着地上还没干的血!
十秒!
林七夜那边传来极短促的击打声和人倒地的闷响!
解决了!
但更远处,更多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响起来了!
惊动其他人了!
程实用沾血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疯狂涂抹!不是做面具,而是靠血的颜色和阴影,加上【千面者】对骨头肌肉的微调,在眨眼间硬生生把自己脸部的轮廓和感觉掰过去!
剧痛!精神力抽干的疼和伤口撕裂的疼一起涌上来!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全靠一股狠劲撑着!
五秒!
锅炉房大铁门里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和警惕的喝问:“外面搞什么鬼?!谁在闹?!”
程实猛地站直!脸上的血污和阴影还没干,在昏暗的光线下,让他看起来格外阴狠、暴躁,带着点精瘦男人那种病恹恹的劲儿。他模仿着那砂纸磨墙似的嗓子,冲着铁门里面吼,语气又冲又不耐烦:
“操!屠夫那蠢货!走路摔了个狗啃泥!还把‘蛇牙’给撞晕了!”
他吼着,还极其粗暴地用脚踢了踢地上“屠夫”的尸体,发出“嘭嘭”的闷响,像是在撒气。
铁门里的脚步声停了,似乎在犹豫。
三秒!
远处援兵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非常清楚了!
马上就到!
林七夜的身影像一道融入夜色的烟,无声地出现在程实旁边,刀抽出一半,冰冷的杀气锁定了铁门。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下了!
铁门里面沉默了两秒。吱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大铁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只够一个人侧身挤进来的缝!
一张警惕又烦躁的脸探了出来,同样穿着深色工装,袖口绣着脏兮兮的符号。他目光扫过地上躺着的屠夫和蛇牙两具“尸体”,又看向门口站着、一脸暴躁血污的“蛇牙”,眉头拧着:“妈的!尽惹事!赶紧……”
他骂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在他探出头、注意力被地上“尸体”和“蛇牙”吸引过去的那个瞬间!
程实用尽全身力气,沾满血的手猛地将地上精瘦男人“蛇牙”的尸体狠狠撞向那条门缝!
尸体“哐当”一声砸在铁门上!
门里探头的信徒根本没防备,被突然撞开的门板和尸体撞得往后一个趔趄!
“有敌……丿……!” 门里另一个信徒的尖叫刚喊出半截!
一道比夜还黑的刀光,像死神的呼吸,悄无声息地从那条被尸体撞开的门缝里,闪电般刺了进去!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刀刃切肉的声音。
门里的骂声和尖叫,戛然而止。只剩下身体倒地的闷响。
门缝里,浓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铁锈味,猛地涌了出来!
林七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内。
程实背靠着冰冷的铁门,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抖个不停,眼前全是乱闪的金星。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咙里的血腥味。脸上强行弄出来的血污“伪装”,正被冷汗一道道冲花,露出底下死人一样惨白的真脸。
身后,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到了跟前!援兵来了!
他沾着血的手指,微微发抖,抠进了铁门粗糙冰凉的锈坑里。
混乱……这才刚开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