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沈晨夕从龙榻上醒来,身旁的赵擎仍在熟睡。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拾起散落在地的衣裳,穿戴整齐。铜镜中映出的容颜已与昨日有些不同,眼角眉梢多了几分初承雨露的妩媚,却也掩不住眼眸深处的冷意。
“醒了?”赵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晨夕立刻换上羞怯的神情转身。
“陛下恕罪,奴婢吵醒您了。”她道。
赵擎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出言提醒:“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宫女了,不能自称奴婢。”
沈晨夕点头:“奴……臣妾明白。”
“孟德福。”赵擎朝外头喊了一声。
孟德福应声而入:“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宫女沈夕夕温婉淑良,颇得圣心,特封为采女,赐居含玉殿。”赵擎对他说。
采女虽然是最低等级的嫔妃,但至少成了主子,拥有自己的居所,还能分到一名侍候自己的宫女。
孟德福按照赵擎的话拟了圣旨。
沈晨夕跪地接旨,心中却燃起一团怒火。这个孟德福,就是当初传旨杀害自己家人的传旨太监。
皇帝听信谗言,让他传达诛杀安国公府满门的圣旨,虽非罪魁祸首,但终究与家人的死有关,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利用他的宠爱,把他的宠爱当作自己斩杀仇敌的无形利刃,也算是惩罚他的开始。
离开养心殿时,孟德福引路送沈晨夕去含玉殿:“沈采女,含玉殿虽不大,却离皇上寝宫很近,足见皇上对您的看重。”
含玉殿确实小巧精致,前有花圃,后有竹林,环境清幽,很适合静下心来考思考。
不多久,内务司安排的宫女到了。
“奴婢白桃,见过采女。”
“白桃是内务司精挑细选出来的,今后就由她伺候您。”孟德福说完便转身离去。
沈晨夕观察着白桃,根据她的表情判断其大致的秉性。
“进屋吧。”沈晨夕开口。
殿门关闭,沈晨夕仔细打量自己的新住处。
正厅摆放着红木桌椅,梳妆台上的铜镜擦得锃亮,墙上挂有一幅山水画。比起浣衣局拥挤的房间,已是天壤之别。
“白桃,你入宫多久了?”沈晨夕随口问道。
“回主子,奴婢十三岁入宫,如今已有两年多了。”白桃回答。
沈晨夕说:“如此看来,你对宫中的情形应该有所了解,日后若有什么问题,我还得向你讨教。”
“主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白桃问。
“暂时没有。”沈晨夕转移话题:“明日是否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是的,主子。新封嫔妃需在次日辰时前往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行礼请安。”白桃说。
沈晨夕点点头:“你先去候着吧,有事,我会叫你。”
白桃依言退下。
第二天,沈晨夕估算着时辰,选了一件淡青色的衣服,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妆容素净,几乎看不出修饰。
将近辰时,凤仪宫前已聚集了十余名嫔妃,她们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
沈晨夕垂首静立于一旁,忽然感受到有道目光如刀子般在自己身上刮过。
她抬起头,见容妃正看着自己,身后跟了喜鹃和几名宫女。
容妃今日穿着紫色宫装,发间金凤步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走到沈晨夕面前,语带讥讽:“本宫倒是小瞧了你,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背地里却使这等手段,才初次见皇上就得了宠。”
沈晨夕怯声道:“娘娘明鉴,臣妾……不敢反抗陛下……”
“不敢反抗?”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衫的嫔妃嗤笑出声:“容妃姐姐,我看她分明是蓄谋已久,什么不敢反抗,若非主动投怀送抱,皇上怎么可能看上她。”
说话的人是秦昭仪。
“秦妹妹说得是。”容妃冷笑:“一个浣衣局的低贱宫女,脸上的红疹居然这么快就好了,世上哪会有如此巧合,分明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周围的嫔妃们窃窃私语,有人还掩嘴轻笑。
沈晨夕孤立无援地站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乎很快就要流下来。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心眼的确有,但也就那样。
“大清早的,凤仪宫前就这么热闹嘛。”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黄贵妃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走来。
与容妃的咄咄逼人不同,黄贵妃举止优雅,眉眼间自带三分病弱之美。
黄贵妃的目光落在沈晨夕身上:“这位就是新封的沈采女吧?”
沈晨夕行礼:“是,见过贵妃娘娘。”
“生得如此标致,难怪皇上会喜欢。”黄贵妃转头看向容妃,似笑非笑:“容妃妹妹,你又何必为难新人呢,皇上宠幸谁,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
容妃的脸色变了一变:“姐姐误会了,我只是在教导她规矩。”
“是吗?”黄贵妃轻抚腕上的玉镯:“本宫怎么听着,好像是容妃妹妹在吃醋呢,皇上不过图一时新鲜,妹妹何必如此紧张。”
容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秦昭仪也不敢插嘴。
黄贵妃帮着沈晨夕说话,不禁让容妃怀疑,沈晨夕会不会是黄贵妃的人,会不会是黄贵妃指使她勾引皇帝夺自己的宠。
容妃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与黄贵妃亲近的嫔妃不多,因此,黄贵妃有必要拉拢新人,增强自己的实力。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的唱报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众嫔妃立刻整理衣冠,按位次列队站好。
凤仪宫的大门缓缓开启,皇后在宫女搀扶下现身。她穿着正红色的凤袍,头戴九凤金冠,端庄威严,风头压过在场所有人。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众人齐声行礼。
皇后的目光在沈晨夕身上停留片刻:“你就是皇上新封的沈采女?”
沈晨夕上前一步,回道:“是,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
“既入后宫,便当谨守本分,与众姐妹和睦相处,切不可伤了和气。”皇后语气平淡,却带着十足的气势。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沈晨夕应道。
皇后又说了些场面话,便让众人散去。
回到含玉殿,沈晨夕坐在窗前沉思。白桃为她端来热茶:“主子,今日容妃和秦昭仪分明是在羞辱您,幸好贵妃娘娘替您说了句话。”
“贵妃与容妃是死对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她也许是想利用我对付容妃。”沈晨夕轻抿一口茶,吩咐道:“白桃,你帮我去打听一个人。”
白桃问:“主子要打听的是谁?”
“珍宝司里面,有一个叫春儿的,你去打听打听,她现在近况如何,是否还在那里当差。”沈晨夕道。
“奴婢这就去。”白桃立即行动。
沈晨夕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宫墙,心中念叨:“春儿,但愿你能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过了约一炷香的工夫,白桃回来告诉沈晨夕:“主子,珍宝司的人说,春儿姑娘前两日就被调走了,好像是在哪位娘娘身边侍候,具体是谁,奴婢没打听出来。”
沈晨夕闻言,心中一紧。
春儿在别的嫔妃身边侍候,那就很难把她弄回自己身边,不过,往后经常要和后宫嫔妃打交道,与春儿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
“主子,那春儿姑娘对您来说很重要吗?”白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