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奖励的那点贡献点,对于真正的修行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陈闲依旧每日去宗门食堂,啃着那寡淡无味的硬面馍,喝着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这日午后,食堂里人影稀疏。陈闲坐在角落,慢条斯理地吃着。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块。一个穿着灰色杂役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佝偻着腰,拿着一把巨大的扫帚,不紧不慢地扫着地上的残渣。
这是食堂负责清扫的老李头,一个在宗门待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杂役,沉默寡言,平日里几乎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扫帚沙沙的声音,在空旷的食堂里规律地回响。
忽然,那声音在陈闲桌旁停了下来。
老李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陈闲碗里那几乎没动几口的硬馍,声音沙哑地开口:“年轻人,吃不下?”
陈闲抬头,对上老者那双看似昏花,深处却仿佛沉淀着岁月尘埃的眼睛,微微点头:“有些硬,不太好下咽。”
老李头咧开嘴,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笑了笑:“硬有硬的好,经饿。总比那些看着光鲜,入口即化,却不管饱的东西强。”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像是随口抱怨,又像是意有所指。
陈闲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顺着话道:“李老说的是。”
老李头不再看他,继续挥动扫帚,沙沙声再次响起。他一边扫,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陈闲听:
“这人呐,有时候就跟扫地一样。你看这地上的饭粒、菜渣,你想把它们全都扫得干干净净,一粒不剩,那得费多大劲?累得腰酸背痛,还不一定如意。有时候,顺着势,扫个大概,反而清爽。”
陈闲放下手中的馍,静静听着。
老李头扫到另一张桌子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来:“修行路,长着呢。有的人,盯着前面的山,恨不得一步就跨过去,结果摔得鼻青脸肿。有的人,只顾着低头看路边的花,忘了要去哪儿,最后迷了方向。”
他顿了顿,扫帚在地上划出一个半圆,将一堆杂物拢到一起。
“强求是苦,放下是福啊。”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的,如同叹息,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陈闲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重新佝偻下身子,专注於脚下方寸之地的苍老背影。强求?放下?
他强求过吗?他似乎一直在“放下”,放下功劳,放下名声,放下一切可能引人注目的东西。
那老李头这话,是在点他,还是真的只是老者随口的感慨?
陈闲看着碗里剩下的硬馍,忽然拿起,用力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刮过喉咙,带着一种真实的饱腹感。
他慢慢咀嚼着,目光穿过食堂的大门,望向外面云雾缭绕的青峰山。
放下是福?或许吧。
但他的“放下”,与旁人所理解的放下,恐怕从来就不是一回事。
他放下的是虚名浮利,紧握的,却是属于自己的、不为人知的力量与道路。
沙沙的扫地声渐渐远去,老李头的身影消失在食堂的后门。陈闲坐在原地,将最后一口硬馍咽下,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古井无波。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将老者那看似无心的话语,悄悄封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