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那股凉意还没散,我指尖还搭在那截迷香烟线上,纸条残渣上的蛊息眼看就要被引燃。
来不及多想,掌心往地上一拍,灰气炸开,像撒了把陈年药渣,啪地把那缕烟和残纸之间的气劲震断。腰间的噬灵蚓皇也跟着一紧,尾巴缩得比干枯的豆角还短,最后一丝晶核雾全给它吸了回去,连个泡都没冒。
这叫藏招,不叫认怂。
我从怀里摸出那枚漆黑骨哨,咬破舌尖,血雾喷上去,骨哨没响,可三里外埋伏的七个人同时打了个哆嗦——那是他们体内我早种下的引路蛊在发烫。
“东谷别打了,”我低声吹了半口气,“南翼和背山斜坡,给我抄过去。”
话音落,骨哨收进袖口,我顺手从腰带夹层掏出一块卤鸡翅骨头,咔嚓咬了一口。油滋滋的,差点呛到鼻子里。
刚咽下去,地面忽然飘来一股苦杏仁味。
我眼皮一跳。
一张血符凭空浮现,火光幽幽,字迹歪得像被猫抓过:
“西北岗哨提前换防半个时辰,你的人再不动,就得爬刀墙了。”
我嚼着骨头,含糊骂了句:“催命也不挑个好味儿。”
但这话没说完,我就把骨头吐出来,往空中一抛。
它落地时滑了三尺,卡进一道石缝——那是噬灵蚓皇之前留的气味记号,专用来标记安全路径。我盯着那位置看了两秒,点头:“老伙计记性比我还好。”
立刻传令:“南翼走虚影桩,斜坡攀旧藤,动作轻点,谁要是把自己摔下来,今晚加练三年扎马步。”
命令刚发完,远处敌营就动了。
原本围着水缸吵“谁偷吃夜宵”的那帮人,突然调了二十多个精锐守在水源口,还搬出一面锈铁盾阵,层层叠叠把水脉封得跟铁桶似的。几个巡卫背着长弓来回走,眼神贼亮,明显是提防上了。
我靠回焦木桩子,嘴里又塞了颗果核,慢慢啃。
他们护水?行啊。
那咱们就不碰水了。
我抽出断剑,剑柄朝下插进土里,左手按上剑格。体内的蛊王之力顺着经脉往下沉,钻入地底。
几息后,南翼那三根幻影桩开始晃。
不是风吹的,是我让噬灵蛊幼体钻到桩子底下,模拟野兽踩踏的震动频率。那些桩子认的是“活物重量”,不认“是不是人”,只要震感对得上,它们就当是山猫路过,连个警报音都不放。
这边刚稳住,斜坡那边也传来动静。
一块石头滚了下来,砸中一块凸岩,弹出去老远。
我知道是谁干的——我派去的二愣子张大锤,这家伙胆子大手也重,爬个坡都能碰落石头,上回执行任务差点把自己埋了。
我正想骂,却发现他滚下来的那块石头,正好压住了机关绳索的一角。
巧了。
我咧嘴一笑,顺手从怀里摸出三盏绿皮灯笼,挂在焦木高枝上,轻轻一点火。
绿光一亮,东谷那边原本假装溃败的小队立刻调头,旗子一展,青玉峰三个大字甩得哗啦响。
敌营立马乱了阵脚。
“主力回援!”有人喊。
“不可能!他们刚才还在逃!”另一个反驳。
“那旗子是真的!”
我蹲在焦木后头,一边啃果核一边看热闹。
旗子当然是真的,人却是假的。那队人根本不是主力,就是七个穿同款灰袍的杂役,跑起来姿势都学得一模一样——大师兄顾长风亲自教的,说是“逃跑也要有团队精神”。
这一招叫“假退真进”,灯亮就是信号。
现在,敌人的注意力全被东谷吸引,水源守军也分了一半去支援,南翼和斜坡的缺口彻底暴露。
我吐掉果核,伸手摸向腰间。
噬灵蚓皇盘得紧紧的,草环颜色发暗,尾尖还有点发烫——刚才收雾耗了不少力。
我心疼归心疼,但这时候不能软。
“老伙计,再撑一会儿,”我贴着它脑袋低语,“回头请你吃整只卤鸭脖,加辣的那种。”
它没回应,只是尾巴轻轻抽了一下,像是在说:“你上次也这么许诺,结果只给了半根鸡脖子。”
我没理它,目光死死盯住敌营外围。
南翼那队人已经摸到幻影桩后,借着夜色往前蹭;斜坡那边,张大锤带头攀藤,动作居然比平时利索多了,估计是知道今晚加练三年的事不是开玩笑。
就在这时,敌营主帐帘子一掀,一个披黑袍的高瘦身影走了出来。
魔道首领。
他站在高台,扫视一圈,忽然抬手,指向南翼方向。
“那边……有人。”
我心头一紧。
但他下一秒却冷笑一声:“不过是些山鼠扰桩,不必理会。”
我松了口气,差点笑出声。
好家伙,把我精心布置的奇袭当成老鼠过街。
看来之前那波“偷吃夜宵”的闹剧,真把他们脑子搞混了。现在是宁可信有鼠,不信有人。
我抓紧机会,手指在断剑上轻轻一划,割破指尖,血珠滴在剑脊。
烛九阴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倒着响起来:“…面局在转…”
我还是没理它,只把血顺着剑纹抹开。
这是最后的信号。
南翼领头的弟子悄悄拔出短刀,斜坡那边张大锤也摸出了火折子——不是要点火,是准备烧断机关绳索。
我盯着那两处位置,呼吸放轻。
成败就在这几息。
突然,柳蝉衣的血符又闪了一下。
不是新消息,而是残留的符火重新燃起,映出一行小字:
“你让张大锤别拿火折子照路,他头顶藤蔓上有毒刺蛾,一惊就炸。”
我差点跳起来。
赶紧捏指成诀,传讯改令:“斜坡组,熄火,闭气,慢爬。”
命令刚发出去,就看见张大锤手一抖,火折子灭了。
他旁边那人还纳闷抬头,结果正好看见一团黑影从藤上弹起——
啪!
一只巴掌大的蛾子炸在空中,黑毛四溅,毒粉像烟一样飘下来。
幸好没人吸进去。
我抹了把冷汗,心想这女人怎么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但她没再传符,火光彻底熄了。
我重新盯住战场。
南翼已经突破幻影区,斜坡也快到顶,敌营依旧没反应。
我缓缓站起身,手里捏着最后一颗果核。
果汁渗出来,我用舌尖舔了舔。
竖瞳一闪。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