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石墙边,掌心那道旧伤还在往外渗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像坏掉的水龙头。刚才那一通跑,胳膊差点不是自己的了。
柳蝉衣坐在我旁边,喘得跟拉风箱似的。她瞪我一眼:“你画那道符,真能把那条虫子叫来?”
“叫不来我也不会拿血白费。”我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再说了,它跟我这么久,不吃别的就爱吃我吐的核——感情深着呢。”
话刚落,脚边地面突然鼓起一块,泥土松动,一个肉乎乎的脑袋顶开碎石钻了出来,草环歪在一边,像是刚从地里打完滚。
“哎哟,大兄弟辛苦了。”我伸手摸了摸它头顶,“又脏又臭的地底下跑来跑去,不容易。”
噬灵蚓皇晃了晃身子,蹭我裤腿,嘴一张一合,意思很明白:饿了。
“急什么?”我咬破舌尖,一口带毒的精血喷进它嘴里,“等会儿还有活儿干,先垫垫。”
它缩了缩脖子,似乎尝出味儿不对,但没躲。这货跟我时间久了,早知道什么叫“甜头藏刀”。
我闭眼,指尖贴上它脑门,蛊王秘法缓缓推进。一层乱七八糟的杂讯先塞进去,全是些鸡飞狗跳的画面:炸厨房、摔跟头、被赵日天送的爆炸符崩一脸灰……这些都是我平时装傻充愣的存货,正好拿来当遮羞布。
接着,我把真正的情报压进内层——用毒经里的暗码刻进去:“楚昭然重伤濒死,混析根崩解,陨铁流失,已无力再争。”
信息封好,我还顺手加了个小机关:一旦被人强行读取,外层记忆立刻自燃,烧得渣都不剩,只留下一句疯话:“天要塌了,快吃桂花糕。”
“去吧。”我拍了下它屁股,“往北走,别走明道,绕蚁巢底层,从废弃风眼爬出去。记住,出来的时候动静大点,摔两跤,打个嗝放个彩虹屁都行,让人看见最好。”
它扭了扭身子,三米长的躯体一缩一弹,钻进地缝没了影。
柳蝉衣看着那洞口,皱眉:“就这么让它去了?万一路上被人截了?”
“截了才好。”我咧嘴,“墨无涯手下那些探子,最爱捡现成的便宜。一条蠢虫子嘴里叼着‘绝密情报’,他们不抢谁抢?”
她哼了一声:“你就等着他们上钩?”
“不是等。”我摇头,“是请。”
她没说话,从药篓里掏出个小瓶子,递过来。透明液体,在昏光下泛着微蓝的光。
“伪铁浆?”我拧开闻了闻,一股子铁锈混着腐草味,“你还真随身带着这个?”
“你以为我为什么总在后山熬汤到半夜?”她冷笑,“你以为你在外面装哭包,我就看不出你在偷换药材?”
我讪笑两声,接过瓶子,抹在一块普通矿石上。那石头瞬间泛起银纹,灵气波动也跟着起来了,乍一看,真像陨铁炸后的残片。
我掐了个残阵诀,往石头里灌了点灵力,啪地一震,表面裂开几道缝,还冒了股黑烟。
“完美。”我点头,“再配上这块染血的果核碎片……啧,简直是为悲剧量身定做的遗物。”
我把果核塞进石缝,再把伪造的残片盖上去,最后撕下外袍一角,缠在旁边。那内衬里藏着七种毒粉,我的气息浓得能熏死一只蚂蚁。
“让他们以为我拼到最后,只剩半条命逃出来。”我拍拍手,“你看,连衣服都来不及补。”
“你倒是舍得。”她瞥我一眼,“那件袍子穿了三年,补丁比布料多。”
“补丁再多也是灰袍。”我耸肩,“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没人知道。”
她没接话,低头检查了一遍陷阱符印。墙体上的符文已经微微发烫,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引发局部塌方,刚好把这堆“证据”埋一半露一半,够人挖半天。
我靠着墙坐下,手指蘸血,在地上画了个小阵。不大,巴掌宽,连着远处混析根的一根银丝。这是监察用的,百步之内有灵力波动,阵心就会颤。
“你还能撑住?”她问。
“死不了。”我活动了下手腕,“就是这手有点不听使唤,像被雷劈过八百回。”
她翻了个白眼:“你还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哭?”我反问,“我又不是真的伤成那样。假的,就得演得真。真的,反倒不能喊疼。”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就不怕玩脱?”
“怕啊。”我点头,“所以我留了后手。”
“哪一手?”
“还没用的那一手。”我笑了笑,没细说。
她也不再问,靠着另一边墙闭上眼。药力耗得差不多了,得省着点。我们俩现在就像两只晒干的鱼,外表蔫了,内里还活着。
我轻轻敲了下腰间的断剑。
剑柄震动了一下。
里头传来声音,倒着说的:“着熬苦很界修玄。”
我低声回:“我知道,所以才更要赢一次。”
它没再吭声。
外面安静得很,连风都停了。只有地下深处,偶尔传来一丝嗡鸣,像是混析根还在呼吸。
我盯着地面的小阵,眼睛不敢眨。这时候,任何一点动静都是命。
柳蝉衣忽然睁开眼:“你说……它会不会回来?”
“谁?”
“那条虫。”
“当然会。”我说,“它还得回来吃我吐的核呢。”
她嘴角抽了抽,到底没忍住笑了下。
可就在这时候,地面的小阵猛地一跳。
我瞳孔一缩。
来了?
不是噬灵蚓皇,也不是剑灵。
是另一股灵力,轻微,但持续逼近,像是有人贴着岩壁在爬。
我抬手示意她别动。
她缓缓握紧毒囊,指节发白。
我慢慢把手伸向怀里,摸出最后一块果核,塞进嘴里。
咔嚓。
牙齿咬碎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