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焦石,手心全是汗。
刚才那阵脑袋被凿开的感觉总算退了,可耳朵里还嗡嗡响,像是有群蜜蜂在我颅骨里开茶话会。花倾城站在原地,藤蔓缩回胳膊上,像条吃饱的蛇盘着打盹。她脸色发青,肩头那道紫痕已经爬到了锁骨底下,一跳一跳的,跟活物似的。
我知道,她那三息无敌快到头了。
透支型秘法最怕的就是后劲不足,尤其是用心头血养了十年的东西,爆发完肯定得反噬。她现在看着还能站稳,但呼吸节奏乱了半拍——高手打架,差这一拍,就够我喂她吃一嘴毒粉。
我悄悄摸向腰侧破袍夹层,指尖碰到了个瓷罐。三姐塞给我的“七香断魂散”母药还在,盖子都没开过。这玩意儿原本是给她自己留着防身的,专门对付那些灵力浑厚、气血旺盛的疯子。正好拿来治你这种拿命换输出的狠人。
我没急着撒。
先抠了点唾沫出来,往罐口一抹。药性遇湿即活,一股子腐梅混着烂杏的味道直冲鼻腔,差点把我自己熏趴下。我又从袖袋里抖出一小撮灰褐色粉末——那是之前从几个万毒窟杂兵尸体上刮下来的汗渍和皮屑,晾干磨细后带着他们特有的腥臊气。这两样混一块儿,就成了定向打击的“请君入瓮散”。
风刚好往她那边吹。
我装作脚下一滑,往前踉跄两步,顺势甩袖。一团淡黄烟雾贴着地面飘过去,像只懒洋洋的猫,悄无声息钻进了她的呼吸范围。
她鼻子动了动,立刻屏住气,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晚了。
那粉专挑人体最脆弱的时候下手,尤其是刚释放完大招、经脉空虚的节点。她瞳孔猛地一缩,右臂上的藤蔓“啪”地软了一下,像是被人拔了电源。她抬手按住胸口,眉头拧成疙瘩,显然体内灵流出了岔子。
我咧嘴一笑:“你那三息过了,现在轮到我算账。”
她冷眼盯着我,声音压得很低:“你就这点手段?靠些歪门邪道的小把戏?”
“哎哟,这话可冤枉我了。”我拍拍裤子,“我这叫专业对口。你是毒修出身吧?怎么反而不懂‘趁虚而入’四个字怎么写?”
她说不出话来,估计肺里已经开始发痒。七香断魂散最恶心的地方不是杀人,而是让你明明有力气,却使不出来,就像穿了湿棉袄跑步,每一步都踩在泥里。
我往前走了一步。
她没动,但左手已经悄悄移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支短笛。我不信她还有力气再吹一次,但也不能赌。谁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一次性大招,还是能充能的连发武器。
“别动。”我说,“再动一下,我让你三天之内见谁都想喊娘。”
“你给我下的蛊?”她咬牙。
“不是蛊,是药理常识。”我晃了晃手里的罐子,“你刚才用血祭符催命,气血逆行,经络烧得七七八八。这时候吸入扰灵毒粉,等于在伤口上撒盐还浇水——盐化了,伤口就烂得更快。”
她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但我看见她指甲开始泛黑,那是毒素顺着血脉往上爬的征兆。好东西啊,这粉不仅能断她灵路,还能借她的血把毒性传回本源。她要是不动,顶多难受几天;要是强行运功,搞不好当场吐血。
我慢慢靠近,手里捏着断剑柄,烛九阴的蛇首埋在锈迹里,一动不动。它最近越来越懒,估计是觉得我太能折腾,懒得搭理。
“你说你图啥呢?”我一边走一边唠嗑,“好好的万毒窟圣女不当,非得跑来跟我抢这个破战场。你真以为你能赢?”
她冷笑:“你不也一样藏头露尾?摔跤、装傻、啃果核……你以为没人看得出来?”
“啧,又提这个。”我挠挠头,“我都说了多少遍,我啃的是药渣,不是果核。你们这些人就是不肯信,非要说我是天才,搞得我压力很大懂不懂?”
她眼神一闪,像是想笑又憋住了。
可就在她嘴角刚扬起来那一瞬,我忽然察觉不对。
她肩膀上的黑线,停了。
不是减缓,是彻底不动了。
而且她呼吸变得极轻,几乎听不见。
我脚步一顿。
糟了。
这女人在憋大招。
我立马后撤半步,手刚抬起来要再洒一把毒粉,她突然抬头,直勾勾盯住我。
“楚昭然。”她声音很平静,“你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雷雨夜都会想起那个教我叠千纸鹤的白衣少年吗?”
我手一僵。
这话她说过。
但上次她说的时候,眼神是迷的,像是被什么牵着走。可现在不一样,她目光清明,甚至带着点试探。
我心里咯噔一下。
醉相思蛊的效果,不该这么早就褪的。
除非……
她已经识破了。
我干笑两声:“你还记这个?都多久的事了,再说那少年也不是我,我那时候还在后山偷吃鸡腿呢。”
“是吗?”她缓缓站直身子,“可我记得他左手有道疤,是你五岁那年被毒蜘蛛咬的。我记得他喜欢把果核藏在耳朵后面,因为你怕三姐发现你在偷吃。我还记得……他说‘下雨天折的纸鹤,飞得最远’。”
我后背一凉。
这些细节,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连我自己都忘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我,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回忆假象。我是在找回被你抹掉的真实。”
我手指一紧,罐子差点掉地上。
她没中蛊。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曾经中了,但现在,醒了。
风忽然停了。
我袖口剩下的毒粉凝在空中,像一层薄霜。
她抬起手,掌心朝上,那根藤蔓缓缓舒展,不再是暴起攻击的姿态,而是像一条等待指令的猎犬,安静伏在她臂弯。
“你用了蛊虫改我记忆。”她说,“但你忘了,万毒窟的人,天生对幻术类蛊毒有抗性。”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她嘴角微扬:“现在,轮到我问你——你怕不怕?”
我还没来得及答,她手腕一翻,藤蔓如电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