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源核心的光芒渐渐收敛。
顾青云从那颗光球最深处退出来,重新站回那条由光构成的“执行路径”上。
背后,是一整棵已经接上本源权限的“存在之树”。
眼前,则是一层远比他此前见过的任何一道“界线”都要坚固的——
世界边界。
“你真打算试?”
本源守护者的意识投影站在不远处,神色平静。
“你已经知道,这一层之外,是什么了。”
“也知道,那一层上,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这里。”
“只要你往外动一次。”
“他们的检测机制,就会当你是一个‘异常’。”
“而对异常的处理方式。”
“通常只有两种。”
“——清除。”
“——或者,收集更多数据之后,再清除。”
顾青云点头。
“我知道。”
“但如果连你们当年留下来的这一点本源权限。”
“都只能用来在体系内部修修补补。”
“而从来不去看一眼这一层之外的东西。”
“那这份权限,就算白给了。”
他抬眼,看向那层边界。
那并不是一面可以清晰看见纹理的墙。
更像是一层被无数规则与保护机制叠加之后形成的“模糊带”。
在那片模糊中,任何靠近的存在,都会被当成本层体系的一部分。
只要行为稍稍偏离“预设轨迹”,就会立刻触发某种“异常检测”。
“你先看一眼。”
古老的声音道。
“别急着撞。”
“哪怕是想把一扇门拆了。”
“也要先搞清楚。”
“它是往里开。”
“还是往外开。”
……
顾青云闭上眼。
他没有直接将意识伸向边界本身。
而是先调动起本源层面那一小段“权限标记”,在自己与边界之间,搭起一层极薄的“观测膜”。
那层膜本身不带任何攻击性。
它只负责记录——
当来自本层体系的某种“扰动”,接近边界时。
边界,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第一次尝试,他只是象征性地向边界“递出”了一点自己的气息。
那股气息与他此前用来修补世界、优化虚空时所用的并无不同。
在下层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维护记录”。
可在这里。
刚一碰到那片模糊带。
整片边界,便像是被某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敲了一下。
一股冷静而锋利的“扫描”,瞬间自高处落下。
那不是来自本源之地的力量。
而是一种更高一层的“系统检测”:
——当前层级出现了不符合既有模式的“结构波动”。
——是否需要触发“清理流程”?
顾青云只来得及捕捉到几个极短的“判断字段”。
下一瞬,一股足以将他整个存在结构当场抹平的“清除力量”,便顺着那条被他主动递出去的气息反向压下。
“退!”
古老的声音一声闷喝。
本源之力在顾青云体内猛然一绷,将那条刚刚伸出去的路径在接近边界前一刻硬生生截断。
清除力量扑了个空。
却仍有一小缕沿着残余的气息碎片,冲入了顾青云的存在结构。
那一瞬间,他的“结构树”从顶到底都狠狠一颤。
好在先前那一轮“自我审查”并非白做。
那些被他标记过的“薄弱节点”,此刻在本源之力的保护与防火墙策略的配合下,总算没有被一波带走。
“这就是你说的,‘差点被清除’?”
顾青云喘了两口气。
“这还只是第一次试探。”
古老的声音道。
“下一次,它们的检测门槛会提高。”
“但对应的清除力度,也会更强。”
“你若一味用同一条路径去碰。”
“很快就会被标记为‘持续异常’。”
“到那时候。”
“清理流程,就不会再是这种‘轻描淡写试一试’的强度了。”
顾青云点头。
“明白。”
“第一次,试的是‘直接接触’。”
“结论。”
“——不行。”
……
第二次尝试,他换了种方式。
他不再主动将自己的气息递向边界。
而是尝试将自己伪装成某种“正常运行过程”的一部分。
比如,将自己的存在特征,暂时压缩成某一条看上去极为普通的“规则更新日志”。
在本源之地内部,这种日志每天都会以数不清的数量被写入底稿。
如果他能在这些日志中偷偷夹带一点自己的“意识片段”。
或许就能在不触发检测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飘向边界。
第一次伪装,很快被发现。
清除机制并没有立刻启动。
而是先给这条“日志”打上了一个极其不显眼的标签:
——“可疑。”
第二次伪装,他换了另一条路径。
这一次,他将自己的意识片段压缩得更小,只保留最基础的“存在指纹”,其余全部用一层与普通规则变化几乎无异的“噪声”包裹。
这条片段成功地穿过了多层边界前置筛选。
直到接近最外层时,才被那一层更为细致的“深度检测”扫了出来。
这一次。
清除力量没再“试探”。
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对那条被标记为“异常日志”的小片段执行了完整的“回收流程”。
顾青云原本挂在那条片段上的意识锚点,在极短时间内被连根拔起。
如果不是他事先留好多重备份。
这一小块意识,已经在那一刻真正意义上被“删除”了。
“第二次结论。”
顾青云缓缓吐出一口气。
“伪装成‘正常过程’,可以混过前几层。”
“但在最外圈那道口子上。”
“它们有一套更精细的‘行为模式识别’。”
“只要任何一条路径,在统计意义上偏离了既有模式。”
“就会被拉出来单独处理。”
“那第三次呢?”
本源守护者问。
“第三次。”
顾青云看着那片模糊边界,目光微微一凝。
“我试了一次,用本源之力,硬凿。”
那一次,没有任何试探。
他几乎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将自己刚刚接入的那一段“核心权限”,全部压到了某个边界节点上。
那一瞬间,他短暂地看见了——
边界在某条特定频段上的“裂缝”。
那条裂缝极细。
细到连一条最普通的规则线,都很难完整穿过去。
可它的确存在。
问题在于。
还没等他来得及沿着那条裂缝探出一丝意识。
更庞大、也更冷静的“修复机制”,便从边界的另一侧涌来。
那股力量不是针对他。
而是针对裂缝本身。
在极短的时间内。
那条裂缝被完全填平,甚至比之前更难以察觉。
“硬凿。”
“会让它们意识到这层边界本身有‘结构弱点’。”
“会被优先修正。”
“所以第三次结论——”
“不能用同一处裂缝反复尝试。”
“否则,它们会在那一块上不停加料,直到那段结构,再也没有任何伸展空间。”
古老的声音轻轻叹息。
“你已经试遍了我们当年能想到的大部分办法。”
“直接碰、伪装碰、硬凿。”
“结果都很明显。”
“这层体系的边界。”
“对内,是半透明的。”
“对外,则是一面几乎不可能被内侧单方面打穿的墙。”
“几乎。”
顾青云抓住了那个词。
“既然是‘几乎’。”
“就说明,总还有一道——”
“在你们当年,也没法完全堵死的路。”
本源守护者沉默片刻。
“有。”
“但那不是从这一侧往外推的路。”
“而是。”
“他们在观察我们的时候。”
“主动打开的——”
“信息通道。”
顾青云心中一震。
“你是说。”
“每当更高一层的那些存在,想要看一眼这个实验的运行情况时。”
“都会主动打开一条,从他们那一侧连到这边的数据通道?”
“是。”
古老的声音道。
“他们需要将这里的运行状态,打包成自己能理解的格式。”
“那条通道。”
“就是用来做这种‘打包与回传’的。”
“你想做什么?”
顾青云深吸一口气。
“我想借那条路。”
“不是以一个‘存在’的姿态,去硬闯。”
“而是——”
“把我的意识。”
“压缩成一段,被他们期待接收的‘信息流’。”
“顺着那条通道。”
“逆向走一次。”
本源守护者静静看着他。
良久。
“这比你之前所有尝试都更危险。”
“因为一旦你在那条信息通道里被他们识别为‘异常’。”
“他们不会只删掉你这一块。”
“他们很可能会直接,将整段与之相关的数据——”
“一并清除。”
“包括。”
“你身后那条,从凡人世界一路修上来的‘优化链’。”
顾青云点头。
“我知道。”
“但如果连这一步都不试。”
“那我们永远只能在这里猜。”
“猜他们想要什么。”
“猜他们会不会按掉这套东西。”
“猜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的所有努力,当成一段‘有趣的样本’。”
“与其被人当样本。”
“还不如,自己走过去。”
“问一声。”
“——你们,到底打算把这场实验,做成什么样子?”
本源核心深处,那道古老的意识,忽然笑了。
“年轻。”
“真好。”
“那就去吧。”
“我会在这里,尽我所能,帮你把那条信息通道,暂时维持在他们最习惯的格式上。”
“剩下的。”
“就看你自己。”
……
不知过了多久。
虚空海某处,原本安静流淌的光海上空,忽然掀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波纹。
那波纹来自更高一层。
是那群在实验室另一端的“观察者”,准备启动下一轮例行“观测流程”的前奏。
一条从更高一层垂下来的“信息通道”,在这一刻悄然打开。
它并不宽敞。
却足以容纳一段被精心压缩过的“数据包”穿行其间。
顾青云站在本源核心前。
深吸一口气。
他将自己的部分意识,从那棵存在之树上轻轻抽离出来。
不是全部。
而是一段——
足以承载他完整思维模式与判断习惯的“最小自我单元”。
随后。
他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
将这段“自我”,压缩。
打包。
伪装成一份,看上去只是某次“宇宙运行状态汇报”的普通数据报文。
“走。”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下一瞬。
那一小段被压缩到极限的光芒,脱离了本源核心,顺着那条刚刚被更高一层打开的信息通道,悄无声息地——
向外层世界,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