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萝在乾清宫外晕倒,被康熙命人送回钟粹宫,太医诊脉后说是寒气入体,忧思过度,需静养调理,开了方子,又嘱咐了一大堆,无非是安心静养,勿再劳神之类的话。
春喜和秋云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喂药、擦身、换衣,看着自家小主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疼得不行。
而乾清宫西暖阁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康熙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蔓萝那虚弱却执拗的声音,还有那方刺目的血书。
“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赶紧躬身。
“去把影卫统领额森给朕叫来。”康熙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梁九功心里一凛,影卫是皇上直属的密探机构,轻易不动用。看来,万岁爷对董鄂家这事,是上了心了。“嗻!”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普通侍卫服饰、面容平凡无奇、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汉子悄无声息地进了西暖阁,跪下叩头:“奴才额森,叩见皇上。”
“起来回话。”康熙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去查,兵部粮饷贪墨案,董鄂德明父子,给朕查个底朝天。重点是,证据从何而来,人证是否可靠,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
“嗻!奴才明白!”额森没有任何多余的话,领命后便又如影子般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康熙照常上朝、议事、批阅奏折,对董鄂家的事只字未提,对蔓萝那边,也只是按例让太医每日去诊脉回话,再没有其他表示,前朝后宫观望的人,渐渐又开始窃窃私语,觉得敏常在这次怕是真翻不了身了,皇上不过是一时怜悯,终究还是信了那些证据。
蔓萝在钟粹宫里昏昏沉沉地躺着,时睡时醒。醒来时,就看着帐顶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父兄被押入大牢的画面,一会儿是康熙冰冷的目光,一会儿又是那方血书,能量条在缓慢下跌,系统的警告时隐时现,更添烦躁。
“小主,您醒了?喝点参汤吧,太医说您得补补元气。”春喜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
蔓萝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喝了几口。她知道,自己不能真的倒下。
“外面有什么消息吗?”她声音沙哑地问。
春喜摇摇头,低声道:“没有,万岁爷那边没什么动静,内务府的份例倒是送来了,还是按常在的份例,没再克扣。”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蔓萝心里稍安,康熙没有在物质上进一步苛待她,是不是说明他还在犹豫?
又过了一日,深夜,额森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乾清宫。
“皇上,查清楚了。”额森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但汇报的内容却足以掀起波澜,“董鄂德明及其子,经查实,确系被人构陷。所谓贪墨粮饷的证据,乃是由兵部一名主事伪造,人证也是被威逼利诱。真正的贪墨者,是佟佳贵妃的远房族侄,现任兵部员外郎的佟佳鄂伦。董鄂德明父子,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康熙握着朱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果然!果然是佟佳氏的手笔!为了打压一个后宫嫔妃,竟敢在前朝如此构陷大臣,妄动国本!真是好大的胆子!
“证据可都确凿?”他声音冰冷。
“确凿,伪造的账本、被收买的人证口供、以及佟佳鄂伦转移赃款的路径,奴才都已查明,人证物证俱全。”额森递上一份详细的密报。
康熙快速浏览了一遍,越看脸色越沉。好一个佟佳氏!为了除掉董鄂氏,真是费尽心机!若不是他起了疑心派人去查,董鄂家岂不是要蒙受不白之冤?那女人,她跪在寒风里,以血明志,说的竟是真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涌上心头。他想起了蔓萝晕倒前那苍白脆弱的脸。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严守秘密。”康熙挥挥手。
“嗻!”额森退下。
殿内只剩下康熙一人。他沉默地坐了很久,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最终,他站起身:“梁九功,摆驾钟粹宫。”
梁九功愣了一下,这都亥时末了,万岁爷怎么突然要去钟粹宫?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应道:“嗻!奴才这就准备!”
钟粹宫东偏殿,灯火未熄。
蔓萝喝了药,感觉精神好了些,却毫无睡意。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跳跃的烛火发呆。父兄不知如何了,康熙那边毫无音讯,这种等待的煎熬,比直接的惩罚更磨人。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请安的声音。
“皇上万岁!”
蔓萝心头猛地一跳,皇上?他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就被推开,康熙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走了进来。他挥手屏退了慌忙想要行礼的春喜和秋云。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康熙站在床前,看着坐在床上,穿着白色寝衣,长发披散,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带着惊愕和一丝惶然的蔓萝。几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些,下颌更尖了,显得那双眼睛越发的大。
蔓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想要下床行礼:“皇上。”
“不必多礼。”康熙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的手掌温热,透过薄薄的寝衣传到皮肤上。
蔓萝僵住了,抬头看着他,心跳得飞快。他深夜前来,是为了什么?是来宣判的吗?
康熙看着她眼中清晰可见的惶恐和不安,心底那丝怜惜更甚。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你父兄的事,朕已派人查清。”
蔓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康熙看着她这副紧张的模样,放缓了语气:“他们是被人构陷的。真凶,朕已经找到了。”
巨大的惊喜和委屈瞬间淹没了蔓萝,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声音哽咽:“真、真的?皇上,您、您说的是真的?”她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君无戏言。”康熙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微软,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是朕一时不察,让你受委屈了。”
他指尖的温度让蔓萝微微一颤,这亲昵的举动更是让她不知所措。她慌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触碰,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是欣喜,也是后怕:“奴才不敢,谢皇上,谢皇上明察秋毫,还、还董鄂家清白。”她语无伦次,激动得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康熙看着她低垂着头,纤细的肩膀轻轻耸动,无声落泪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半分机灵狡黠的样子,全然是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他心中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距离她很近。
“别哭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又放柔了些,“身子还没好利索,再哭伤了眼睛。”
蔓萝使劲点头,想止住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只好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
康熙看着她这有些孩子气的动作,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日跪在乾清宫外,怕不怕?”
蔓萝抽噎着,老实点头:“怕,怕死了。”怕您不信,怕父兄冤死,怕自己也活不成。
“那为何还要去?”
“因为,除了相信皇上,奴才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蔓萝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神里是全然的依赖和后怕,“奴才人微言轻,只有这条命还有点用。”
康熙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听着她这句带着傻气却又无比真诚的话,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伸出手,这次不是擦泪,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上的,微凉的手。
“以后……”他看着她,目光深邃,“不必如此,有朕在。”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一道暖流,瞬间涌遍了蔓萝的全身。她怔怔地看着他,忘了哭泣,忘了反应。
康熙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随即站起身:“好了,好生歇着。明日,朕会还董鄂家一个公道。”
他松开手,转身离去。
蔓萝还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被他握过的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
【叮!检测到真龙天子强烈怜惜、维护情绪,获取天威值:+50!当前天威值:66.5\/。】
系统的提示音让她回过神来。
五十点!这么多!
蔓萝摸着有些发烫的脸颊,看着康熙离去的方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委屈、后怕、惊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说“有朕在”。康熙老板,你这话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