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来的时候，通常不敲门。下午三点，失败回执墙在一分钟内被刷屏：“盲巷二期灯未亮”“扶手延伸未到位”“当面未敲门”……红点像一串急促的心电图，沿着墙底一口气亮到尽头。后台给出原因：两家施工队同时染上流感，夜里临时缩编；另有一家材料车抛锚，灯头迟到。
裴念第一时间把“别顺口卡”拍在我手心：“请不要说‘因故延迟、综合协调、积极处理’。”
我点头，打开直播预约页，把标题写成**“道歉＋再排期”。不加形容词，不藏身后，把哪儿没做好讲清楚，把下一步怎么做**讲明白。开播倒计时三十分钟。
开场前五分钟，我把团队叫到墙下。红点在我们眼前闪烁。我对安然说：“先把红点拍清楚，再把动作卡贴上去。”她点头，调出延误地图：区域、时间、责任人、原因、弥补动线。纪南川把文书模板翻到“迟延条款”，把“晚到＝再付一次到场”那行用笔描粗。苏照和志愿者分成四队，去四个未亮点先行当面敲门。
发布会八点整开始，没有暖场。镜头对准失败回执墙。我站在墙前，先鞠了一躬：“今晚，我们没做好。”弹幕瞬时刷起，但这次不是骂，是一片停顿的“……”。
我把三条原因说清楚：
1）施工队流感导致人手骤减；
2）材料车抛锚，次梯灯头晚到；
3）调度失误，没有及时启用备用队列。
每一条后面都配一张动作卡：
1）应急班表启用——候补队于22:00前到岗；
2）灯头替代方案——先上临时布灯，明早九点换正式灯头；
3）调度返工——由我负责，今晚当面给出新排期。
“我们不求原谅，求好使。”我把再排期一行行贴上墙：
盲巷二期：今晚22:00临时布灯；明早09:00更换；19:30\/21:00双复查；
扶手延伸：凌晨02:00安装延长件；06:30老人试走；
当面铃：志愿者四队正在路上，22:30之前敲完未亮点每一扇门。
每一项下方的签字人不是“单位”，是具体名字：“刘xx、周xx、林xx”，旁边是电话与**‘当面页’**二维码。
“问责呢？”弹幕问。
我点出**“责任与补救”页，把调度失误的责任人当面签字贴到墙上：“今晚由我代理调度；明天起恢复原岗，但保留此‘迟延记录’用于季度考核。”我停了一下，“我们不把人推出去当替罪羊，我们把动作推出去承担结果。**”
镜头切到盲巷。志愿者的当面铃一扇扇响。保安大爷握着“让车图”，在弧线边比划给司机看。孩子可可穿着羽绒服站在树下，用力挥手：“还没亮！”安然对着她竖起拇指：“十分钟后再看。”
“夜里危险。”有留言提醒。
“我们知道。”我把安保清单弹上屏幕：每一处施工点配两名安保与应急医护包，三十分钟一次点名。楼道小队长拿着对讲机在镜头里露了一下脸：“都在。”
“退款？”又有留言问。
“延误一处，返一次当面。延误超过两次，当日返一部分保证金；超过三次，启动‘临时接管’。”纪南川把条款**读给大家听，“钱不是目的，动作才是。”
弹幕里忽然出现一条：“谢谢你们没有说‘尽快’。”后面跟了一连串“亮了”“亮一半”“角落还暗”。晚十点零七分，盲巷二期第一处临时灯亮；十点十五分，第二处亮；十点二十八分，孩子可可那一处亮。她在镜头里跳了一下：“亮啦！”
我深吸一口气，不让眼眶里的水过界。对着镜头说：“今晚所有返工点，我会当面走一遍。 明天上午十点，在这面墙前，我们开**‘迟延复盘会’**，逐条讲错在哪里、怎么改。”
“为什么要开发布会？”有人问。
“因为当面是规则。”我回答，“在这个城市里，体面不再是把错误藏起来，体面是把错误当面说清楚、把下一步当面做出来。”
结束前，我把墙上那句**“返工不丢人”指给镜头看：“我们把它当作今晚的题目**。丢人的，是假装没有返。”
关播后，风从门缝挤进来，凉得刚好。裴念把摄像机放回包里，压低声音笑：“今晚这场，不靠煽情。”
“我们只靠动作。”我说。
手机震了一下，是“失败回执墙”的系统消息：“红点由27降至9。” 我知道，这个数字不漂亮，但是真实。再过一会儿，它会继续降，降到零，然后在某个明天，又可能再升上来——这就是现实。我们做的，就是让它每一次升起都当面，每一次下降都可复验。
我抬手把围巾又紧了紧，冲团队说：“走，去最后九个点。”
他们齐声回：“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