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东沉默地看着林聿廷痛苦挣扎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感情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无用，我帮不了你。但是……聿廷哥，你似乎真的把自己，也把所有人都逼进了一条绝路，再也找不到回头的方法了。”
“回头？”林聿廷猛地转过身，脸上是混合着痛苦与嘲讽的苦笑，眼底一片荒芜，
“我拿什么回头？娜娜疯了，孩子没了……她……也死了。我自己……”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曾经中枪的位置，“那一枪，也是侥幸捡回一条命。政东，我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
他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沈政东：“所以，听哥一句劝，如果……如果你无法保证一定能和她有个圆满的结果，如果阻力太大，不如……趁早打算。把她送到国外去，安顿好，藏起来。至少……别让她像……她们一样，被毁掉一生。”
沈政东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闪，语气平静：“下个月中秋节，我打算带她回深水湾，正式见我父母。”
林聿廷眉头立刻皱起：“姑姑性子软，心肠好，或许还好说话。可是姑父，还有你爷爷……”
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那可不是什么……能被轻易说服的人。他们的手段和考量，你比我清楚。”
“我知道。”沈政东眼神锐利，“所以，我先带曦曦来北京见了外公外婆。有他们二老出面认可，站在我们这边，我爸和我爷爷那边，多少应该会让一步，不至于把事情做绝。”
林聿廷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拍了拍沈政东的肩膀，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不好说啊……沈家的情况，比我们林家更复杂。不过……政东，哥还是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别像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意味，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
另一边，夏涵曦小心翼翼地牵着苏清娜的手，走进了他们暂住的卧室。
“娜娜姐，你看，这些都是我买的零食。”夏涵曦将带来的零食一样样摆在床上。
语气轻快又温柔，“你喜欢哪个就吃哪个，好不好？”
苏清娜的目光在五颜六色的包装上逡巡。
最后犹豫了一下指向一袋包装精美的水果糖。
夏涵曦立刻帮她撕开包装，递到她手里，笑着说：“喏，慢慢吃，这些全部都是给你的。”
苏清娜接过糖果，小口地含了一颗在嘴里。
然后乖巧地坐在床沿，低着头，很小声地说：“谢谢……”
“不客气呀。”夏涵曦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想让她感到压力。
苏清娜慢慢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看着夏涵曦。
看了好一会儿，才细声细气地说：“你很……漂亮……”
夏涵曦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眉眼弯弯，心里软成一片：“你也很漂亮啊，娜娜姐，特别温柔，特别好看。”
她注意到苏清娜披散着的长发，灵机一动，“我帮你也戴个好看的发夹好不好？我还有很多不同样子的呢。”
苏清娜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善意，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好……”
夏涵曦从自己的梳妆包里拿出好几个精致的发夹，一字排开放在床上：“娜娜姐，你喜欢哪个？自己选一个。”
苏清娜的目光在这些亮晶晶的小物件上流连，最后手指轻轻点了一个带着黑色丝绸蝴蝶结的发夹。
“这个很好看，很适合你。”夏涵曦拿起那个发夹，然后跪坐在苏清娜身后的床铺上。
拿起梳子，动作极其轻柔地帮她梳理着长发，生怕弄疼了她，“娜娜姐，我帮你梳头发，要是弄疼了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苏清娜感受着身后轻柔的动作，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温顺地回答：“好……”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梳子划过发丝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女子身上，画面温馨而宁静。
夏涵曦小心地为苏清娜别好发夹，用手机拍了一张她侧边的照片，递到她面前。
“娜娜姐，你看，好看吗？”
苏清娜看着屏幕里自己鬓边别致的黑色蝴蝶结。
伸手轻轻碰了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纯净的笑容。
“好看。”她小声说，然后又补充道，“谢谢……”
夏涵曦收起手机，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酸涩。
她忍不住轻声说：“娜娜姐，你以前……一定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苏清娜似乎听懂了这句夸赞，她抬起头，看着夏涵曦，眼神清澈。
很认真地回答：“你也是。”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沈政东和林聿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曦曦。”沈政东唤了一声。
苏清娜听到动静，立刻抬头看向门口，目光落在林聿廷身上时，脸上瞬间绽放出依赖而安心的笑容。
她像献宝一样，指了指自己鬓边的发夹，声音带着点小小的雀跃：“曦曦……帮我……弄……头发。”
林聿廷快步走到她身边，俯身仔细看了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轻轻摸了摸那枚蝴蝶结，语气满是宠溺：“嗯，很好看，我们娜娜戴什么都好看。”
他顿了顿，柔声问，“那你有没有好好谢谢曦曦啊？”
苏清娜歪着头想了一下，才肯定地回答：“嗯……我谢谢了。”
“真乖。”林聿廷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更轻，“那我们现在先去跟爷爷奶奶打个招呼好不好？政东和曦曦一会儿要去赶飞机，他们还要收拾行李呢。”
苏清娜听话地点点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袋没吃完的糖果，乖乖地站起身，依偎在林聿廷怀里。
她转向夏涵曦，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小幅度地挥了挥，细声细气地说：“再见……”
夏涵曦也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活力满满地冲她挥手：“嗯！一会儿见哦，娜娜姐！”
林聿廷对沈政东和夏涵曦点了点头，便搂着苏清娜，小心地护着她，慢慢走出了房间。
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沈政东走到行李箱旁，开始利落地整理衣物。
“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直接去机场了。”他一边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
一边说道，“到香港以后陈默会来接。你先回家休息，我回公司处理点急事，晚上回去陪你。”
夏涵曦没有立刻回应，她依旧静静地坐在床沿。
目光还望着苏清娜离开的方向，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惋惜和难过。
“真的好可惜……”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哑，“她以前，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沈政东动作顿了顿，看了一眼门口方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嗯。她是苏部长的独生女，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苏部长位高权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娶，对亡妻留下的这个女儿，可以说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极为疼爱，百依百顺。”
他拉上行李箱的一边拉链，继续说道：“所以，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没什么心机，性格单纯善良，跟其他那些在名利场里打滚的名媛千金很不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不然……也不至于被刺激一下，就彻底垮了，变成现在这样。”
夏涵曦转过头，不解地看向沈政东：“既然苏部长那么疼爱她，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她接受联姻啊？如果她没有嫁给聿廷哥，也许就不会……”
沈政东拿起她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小心地放进专门的收纳袋里，回答道：“因为她自己喜欢聿廷哥。当年林家提出联姻意向的时候，她就一口答应了，苏部长知道聿廷哥以前身边有挺多女人的，就不太同意这门婚事。”
“但是她在家里吵着闹着非要结婚不可。苏部长拗不过她，看她那么高兴，也就同意了。”
他叹了口气，“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夏涵曦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通透和了然。
“懂了……”她喃喃道，像是总结，又像是感叹，
“这就是……大富大贵之家养出来的痴情种，偏偏遇上了当时还在权衡利弊、没看清自己内心的浪子……”
她抬起头，看向沈政东，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看来，能压住权势的，除了更高的权势，也就只剩下一个情字了。只可惜，这情字……有时候比权势更伤人。”
沈政东将最后一件物品放入行李箱，拉好拉链，站起身。
他走到依旧坐在床沿、神色有些怔忡的夏涵曦面前。
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目光沉静而专注地望进她带着些许迷茫和不安的眼睛里。
“曦曦，”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娜娜姐的事，在想那些所谓的家族、权势、联姻。”
他微微收紧手掌，传递着温暖和坚定。
“但是，你听好，”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也极其认真，“我沈政东对你夏涵曦的情，从一开始，就没有权衡利弊，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凌驾于任何权势之上。”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游移，里面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坦诚和决心。
“我要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任何其他原因，更不会让任何外界的东西，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或者……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和伤害。”
夏涵曦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认真的眼眸，心头积压的阴霾和不安瞬间被冲散。
她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头。
“沈政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充满了释然和决绝，“我信你。即便将来……万一，我们真的走不到最后，我也认了。至少……我得到过你全部的爱，真真切切地拥有过，就够了。”
沈政东被她扑得微微后仰，随即稳稳抱住她。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
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别说傻话。没有万一，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会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两人正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温度，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苏清娜探进半个身子，她眨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乖乖地、细声细气地传达指令：“奶奶……让我叫你们，吃饭了。”
夏涵曦像是被撞破什么秘密一样，脸颊微红，赶紧从沈政东怀里松开。
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口，自然地牵起苏清娜的手，语气轻快：“好，我们这就去，谢谢娜娜姐来叫我们。”
说完，她就牵着苏清娜，两人像小姐妹一样，朝着前院餐厅的方向走去了。
沈政东还维持着半蹲在地上的姿势，怀里空落落的。
他看着自己还虚悬在半空、保持着拥抱姿势的手臂，无奈地摇头失笑，低声笑骂了一句：
“小没良心的……跑得倒挺快。”
语气里却全是纵容和宠溺。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微褶皱的衬衫，也迈开长腿，跟着朝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