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银丝还在往肉里钻，像是几根活过来的针，顺着血脉往上爬。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吸东西，不是血，是更深处的某种热流——力气正一点点被抽走，连带着体内刚压下去的那股躁动也开始晃荡。
古镜的裂痕在愈合，边缘的碎片自动拼接，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慢慢修补。刚才炸开的那一片空隙，现在只剩一道浅痕。再这么下去，我按进去的火焰就得被反吐出来。
“不行。”我咬住后槽牙，把残存的虚空炎体全往右臂堆。皮肤立刻烫得发红，血管凸起的地方变成暗紫色，像是要爆。双生蛊的纹路跟着抖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危险，自发开始逆向流转。
疼是肯定的，但比不上上次被雷劈穿识海那次。我撑着没叫出声，只是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
三根银丝接连崩断，最后一根卡在腕骨附近，我直接用火去烧根部。皮肉焦了，冒烟，那东西才终于松开，缩回半寸，暂时不动了。
“苏清雪！”我吼了一声，声音有点哑，“现在！”
她早就在等这一刻。剑已经举过头顶，剑身泛着一层淡青色的光，像是把风揉进了金属里。洛昭站在她斜后方，手里最后一枚铜钱飞出去，在空中划了个弧，啪地打在古镜左下角。
镜面一闪，符文节奏乱了半拍。
就是这瞬间。
苏清雪跃起，整个人像离弦的箭，剑尖直指镜心。她没喊什么招式名，也没念咒，就那么一刺，一划，动作干脆得像撕布。
“咔——”
镜面炸了。
不是碎成几块，是整个爆开，无数碎片悬在空中，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我们第一次踏进天梯、凌霜站在高处冷笑、洛昭卜卦时流鼻血、我被甩回起点……全是循环里的片段，像是时间本身被打成了渣。
可这些画面很快就灰了，边缘卷曲，化成粉末飘散。
整个空间猛地一震，脚下的地面裂开几道缝，又迅速合上。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费劲。我看见苏清雪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扶住剑才站稳。
她抬头看我，点了下头。
我知道，循环断了。
可还没完。
凌霜站在原地，脸色白了一截，嘴角溢出血丝。她低头看了眼手里那块残破的卦盘，手指还在动，像是想捏碎它引爆什么。
我没给她机会。
一步跨过去，左手一扬，压缩黑焰直接轰在她手上。那块破盘子当场炸开，碎屑飞得到处都是。
她没躲，也没反抗，只是抬眼看我，眼神冷得能冻住火。
我右手燃起纯净的虚空火焰，缠上她的双臂，一圈圈绕上去，把她经脉锁死。火焰不烧皮肉，专往内部钻，压制她所有能量流动。
她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我没扶，也没踹，就站在她面前，俯身说了句：“你说游戏刚开始？可我现在……是结束它的人。”
话音落下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跳出一行字：
【完成秘境最终考验，奖励等级跃迁——】
提示停在这儿，没往下显示。
我懒得管它。
回头看了一眼，洛昭捡起了那枚掉落的铜钱，攥在手心，指尖微微发抖。但她脸上面无表情，只对我点了下头。
苏清雪靠着剑喘气，额头上全是汗，衣服也被冷风吹透了。她冲我抬了下手，示意自己没事。
领域还在，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压迫人。头顶那层看不见的穹顶消失了，四周的黑暗退到了远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凌霜咳了口血，没擦，只是低着头笑了一下。
“你以为……毁了镜子就完了？”她声音很轻，却听得清楚，“时间不是只有这一种玩法。”
我蹲下来，和她平视：“那你再说一个我听听。”
她没答，只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恨，也没有怕，反倒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像是……满意？
我皱了下眉。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一阵轻微震动。
不是来自地面，是来自我刚才按过镜子的那只手。掌心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裂缝里渗了出来，顺着经脉往里钻。
不是能量，也不是法则碎片。
更像是一段记忆——别人的，还是我的？
我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掌。
皮肤下面，隐约浮出一丝银线，和刚才的银丝不一样，更细，更亮，像是月光织成的线。
它在动，缓慢地往心脏方向爬。
洛昭忽然开口：“别让它进心口。”
我抬头看她。
她脸色变了：“那是‘命轨’，不是封印，是引线。”
我反应过来，立刻调动火焰往掌心压。可那丝线根本不惧高温，反而在火中变得更清晰。
苏清雪提剑走过来：“要不要斩断？”
我摇头：“不知道斩了会怎么样，可能直接把我从时间里剔出去。”
凌霜还在笑，这次没忍住，咳出更多血：“你吞了那么多不该吃的东西，总有一次……会噎住。”
我盯着她：“那你呢？你现在算什么？失败者？”
“我不是失败者。”她慢慢抬头，嘴角带血，“我只是……换了个位置。”
我愣了一下。
她这话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问，掌心的银线突然加速，猛地一抽，直奔胸口而去。
我本能地抬手去拦，可它太快了。
就在它即将没入心口的瞬间，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叮”。
像是铜钱落地的声音。
我低头，看见洛昭松开了手，那枚铜钱掉在地上，正好压在我影子的心脏位置。
银线顿住了。
悬在胸口前半寸，不再前进。
我喘了口气，抬头看洛昭。
她嘴唇发白，但眼神稳得很：“它认‘价’。”
我懂了。
这不是战斗，是交易。
而刚才那一击，斩碎的不只是镜子。
还有规则本身。
我缓缓站起身，掌心朝下，火焰重新燃起，把残留的银线一点点烧干净。
凌霜跪在地上，双臂被火锁着，却一点没挣扎。她仰头看着我，忽然说：“下次见面，别叫我凌霜。”
我挑眉：“那叫什么？”
她笑了笑，没回答。
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带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我站在原地，没动。
掌心的灼痛还在，像是提醒我——有些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