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冰窟口灌进来,吹得我头发乱甩。我抬手抹了把脸,指尖碰到令牌边缘,那东西还贴着胸口,温乎的,像揣了个小暖炉。
脚底发软,不是吓的,是真快站不住了。刚往前蹭两步,膝盖一晃,干脆一屁股坐地上,背靠着冰墙,凉气直往骨头里钻。
“走不动了。”我喘了口气,冲前面说,“再走一步,我怕自己当场表演火化。”
洛昭站在我斜后方,没动,也没说话。她手指捏着袖口,指节有点白,像是在忍什么。我知道她在憋着想卜卦,可刚才那一滴眼泪的事儿还悬在那儿,谁提谁尴尬。
我先开口:“别算命了,我现在最怕听你说‘你活不过今晚’。”
她瞪我一眼,语气冷:“我说过这种话吗?”
“没有,但你的眼神写了。”我咧嘴一笑,“刚才看你盯着我,跟看一具尸体似的。”
她抬手就甩出一枚铜钱,我伸手一抓,稳稳夹住。
“哎,现在流行打劫都用古币了?”我晃了晃铜钱,“要不咱俩做个交易,你别算我死不死,我请你吃顿好的——等我能动了。”
“你哪来的钱?”
“靠技能吃饭。”我掌心一热,一团小火苗窜出来,轻轻一拨,火苗拉长,盘旋着变成一只迷你凤凰,在我手上蹦跶两下,扑腾着飞了一圈又落回掌心。
洛昭愣了下,随即皱眉:“显摆是吧?”
“这不是活跃气氛嘛。”我把火凤凰捏灭,搓了搓手,“你看啊,咱们仨一路过来,不是打架就是逃命,连句人话都没好好说过。不如趁这会儿歇着,立个规矩?”
“什么规矩?”她问。
我清清嗓子,一脸正经:“以后谁先亲我一下——谁就是大姐大。”
话音刚落,左腿挨了一脚,右衣角被扫了一记。
我抱着小腿嗷嗷叫:“哎哟!两位,这是要谋杀男主角啊?合法提议也犯法?”
洛昭扭头就走两步,背对着我,耳根有点红:“神经病。”
苏清雪站在不远处,本来正低头检查剑柄,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眼神刀子一样剜过来。
“我说错了吗?”我摊手,“论资历,你们一个懂卜卦,一个会炼药,我都排老幺。按江湖规矩,老大得有威信,亲一口表示臣服,多合理。”
她几步走回来,一脚踩上我坐着的石台边缘,居高临下看着我:“再胡说,下次踹的是脸。”
我仰头看她,笑嘻嘻:“那你刚才为啥不否认?是不是心里已经默认了?”
她没答,转身就走,但脚步比之前慢了半拍。走到五步外又停下,回头看了眼洛昭:“你别信他瞎扯。”
“我没信。”洛昭抱臂站着,声音轻,“就是觉得他脑子烧坏了。”
“我这火可是高级货。”我拍拍胸口,“凤凰涅盘,听说过没?死了都能复活一次,系统认证的。”
“那你试试看。”苏清雪冷笑,“我看你能涅盘几次。”
“别急,机会多的是。”我活动了下手腕,感觉体内那股躁动感压下去不少,“话说回来,你们俩谁先破的戒?”
“什么戒?”洛昭问。
“就是……对我不设防。”我歪头想了想,“苏清雪第一个动手包扎我,洛昭第一个为我掉眼泪——虽然你非说是漏水,但我信你才怪。”
洛昭脸色一变:“谁掉眼泪了?”
“你不承认也行。”我耸肩,“反正我记住了。以后谁要是再哭,我就当她是真心疼我。”
“你巴不得别人哭?”苏清雪皱眉。
“不是。”我摇头,“我是觉得,能为我动情绪的人,不会真害我。”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
洛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微微掐进掌心,又松开。苏清雪握着剑,指节动了动,最终没再说什么。
我靠着冰壁,抬头看天。云层裂了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在冰面上,反光刺眼。
“其实吧。”我声音低了些,“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规矩。一个占卜师,一个药谷传人,跟我这种野路子混一起,本来就不合适。可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身上有蛊,有火,还有个不靠谱的系统,随时可能暴毙。你们要是撒手不管,我也拦不住。”
“但你们没走。”我转头看她们,“哪怕明知道危险,还是留到现在。所以我觉得吧,与其互相防着,不如定个约。”
“什么约?”洛昭问。
“简单。”我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不背后捅刀;第二,有事提前说;第三——谁先亲我,谁说了算。”
“你又来了!”洛昭翻白眼。
苏清雪直接拔剑半寸,寒光一闪:“闭嘴。”
“哎,动真格的?”我缩了缩脖子,“开个玩笑还能触发生死对决?”
“你总是这样。”苏清雪收回剑,语气冷了些,“用玩笑盖住正经话。”
我一愣。
她看了我一眼,没再多说,转身走到几米外,靠着冰柱坐下,闭眼调息。
洛昭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走回来在我旁边坐下,离得不远不近。
“她说得对。”她低声说,“你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好像所有事都能拿来调侃。”
“我要是真在乎,早崩溃了。”我笑了笑,“你知道觉醒控火那天我干了什么吗?被人追到山沟里,躲在一个死人堆旁边,一边吐血一边笑,因为系统提示音太吵。”
她侧头看我,眼神变了。
“所以我现在能活着,能坐在这儿贫嘴,已经是赚的。”我低头看着手心,凤凰印记隐隐发烫,“你们愿意陪我走一段,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没接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风停了。冰窟口的雪不再飘,远处山峦轮廓清晰起来。
我活动了下肩膀,试着站起来,腿还是软,撑了半天才勉强直起身子。
“行了。”我拍了拍裤子上的冰渣,“休息够了,该继续走了。”
“你确定能走?”洛昭问。
“不能也得走。”我咧嘴,“不然等着人来收尸?”
苏清雪睁开眼,起身走过来,递给我一块布巾:“裹住令牌,别让人看见。”
我接过,发现是她之前包手的那条,边角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
“你还留着?”我挑眉。
“顺手。”她淡淡道,“别弄丢了。”
我把它叠好,塞进怀里,正好压在令牌上面。
“所以接下来去哪儿?”洛昭问我。
“先找个地方吃饭。”我说,“然后看看这破令牌能换点啥实用的。比如解蛊的药,或者防身的装备。”
“你想解蛊?”苏清雪问。
“当然。”我点头,“难道我还指望靠它养老?”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说:“药王谷有本《九脉禁方》,记载了七种双生蛊的剥离法。”
“真的?”我眼睛一亮。
“但需要三重试炼资格才能查阅。”
“那咋办?”
“我回去申请。”她说,“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
“感情我命还得看你心情?”我笑。
“差不多。”她嘴角微动,几乎看不见地扬了一下,“你要是死了,没人替我还人情。”
我怔住。
她转身就走,步伐稳健,没再回头。
洛昭站在我旁边,小声嘀咕:“她刚才……笑了?”
“绝对笑了。”我摸着下巴,“虽然就那么一下,但绝对是笑了。”
“你打算跟她一起去药王谷?”
“去啊。”我活动了下手腕,“人家都为我破例了,我不去捧个场,多不给面子?”
“你不怕谷主杀了你?”
“怕啊。”我咧嘴,“所以我得先把凤凰涅盘升个级,争取下次涅盘能带队友一起。”
她翻白眼:“你就吹吧。”
我笑着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
苏清雪回头一把拽住我胳膊,力道不小。
“站稳。”她说。
我借力站直,冲她眨眨眼:“这算不算间接接触?要不要记进协议里?”
她松开手,冷哼一声:“做梦。”
我嘿嘿笑了两声,抬头看向山路尽头。
阳光洒在雪地上,映出三道影子,一前两后,慢慢向前移动。
我的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块布巾。
还带着点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