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冯依楠与幂心相对而立。
剑修手握“流光”，剑身流淌着清冽的寒光，周身剑气凝而不发，却让空气都变得锋利起来。对面，幂心展开黑色折扇，扇面上幽蓝色的纹路如水波流动，隐约能听到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幽冥的低语。
冯依楠盯着那柄扇子，眉头微蹙。她修剑心通明，感知敏锐，能清楚听到那些幽蓝色纹路中传来的——魂魄嘶吼的声音。
“你这扇子里，”她问，“封印着鬼魂吗？”
幂心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阴柔:“我才没那么残忍呢。这扇子是用幽冥玄铁制成的，天然能吸附游离的魂力。这些魂力形成纹路，就成了你听到的声音——可不是我故意囚禁的哦。”
话音未落，她扇子轻挥。
一道幽暗的气浪凭空而生，无声无息地袭向冯依楠。那气浪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能量场，所过之处光线都微微扭曲。
冯依楠不退反进，右手剑指一并，一抹金属性灵力从指尖迸发，化作锐利的金风迎上。
“嗤——”
气浪与金风相撞，互相消融。但冯依楠敏锐地察觉到，金风消耗的量，比预计中多出三成。那幽暗气浪有某种“吞噬”特性，能侵蚀灵力。
“试探结束。”冯依楠低语一声，身形骤然消失。
不是瞬移，而是快到极致的速度！原地留下一道清晰的残影，真身已出现在幂心面前，“流光”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当头劈下！
“唰！”
剑锋斩过幂心的身体，毫无阻碍。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幂心的身躯如同烟雾般散开，化作一团浓郁的、翻滚的黑雾，瞬间将冯依楠包裹其中。
“不好！”台下，孙一心眼神一凝。
黑雾之中，冯依楠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方向感。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那些幽蓝色的纹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伴随而来的，是越来越清晰的魂魄嘶吼。
那声音直透灵魂。
她尝试释放灵力冲击，金色的剑气在黑雾中炸开，却只让雾气短暂散开，随即又聚拢回来。更可怕的是，那些嘶吼声开始影响她的心神——头痛、眩晕、心悸，甚至……一丝丝恐惧从心底升起。
作为剑修，冯依楠最重“剑心通明”，心志之坚远超同阶。她立刻运转剑心，一道清凉之意从丹田升起，驱散了那刚萌芽的恐惧。
“闭目，凝神。”她闭上眼，放弃视觉，以剑心感知。
黑雾是幂心所化，其中必有她的灵力根源。只要找到那个“点”……
魂魄嘶吼越来越响，如针般刺入脑海。冯依楠额头渗出细汗，但她强行稳住心神，剑心如镜，照映四方。
找到了！
在黑雾深处，有一处灵力流转稍显凝滞的位置——那必定是幂心维持这形态的核心！
“破！”
冯依楠一剑刺出！
剑尖凝聚了全身的剑意，化作一点锐不可当的寒星，直刺那处！
“嗤啦——”
黑雾剧烈翻滚，如同被撕裂的绸缎。一道缝隙出现，冯依楠毫不犹豫，身形如电，从缝隙中冲出！
落地，转身。
黑雾在不远处重新凝聚，化作幂心的模样。她脸色微白，显然刚才那一剑让她受了些震荡。
“厉害。”幂心抚了抚胸口，笑容依旧，“你还是第一个能平安无事逃出我‘幽魂雾’的人。”
冯依楠没有回答。
她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刚才在黑雾中消耗的心神太大。她清楚，刚才那一轮交手，表面看是平手，实则自己落了下风——被逼到要动用剑心全力感知才脱困，而幂心……显然还未尽全力。
“不能再被近身。”冯依楠心念急转。
她右手一扬，“流光”剑脱手飞出，悬停在头顶三尺处。同时，她足尖轻点，身形飘然而起，与剑平行。
双手在胸前结印，十指翻飞如蝶。一道道金色的剑诀符文从她指尖飞出，融入“流光”之中。长剑开始轻颤，发出龙吟般的剑鸣。
“万剑诀·化雨！”
“嗡——！”
“流光”剑骤然分裂！
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眨眼之间，擂台上空悬浮着上百柄金色的光剑！每一柄都散发着凌厉的剑气，剑尖齐齐指向幂心。
这是剑修常用的范围攻击剑诀，以量取胜，让对手避无可避。
幂心抬头看着漫天剑雨，却笑了。
她再次化作黑雾，这一次，没有扩散笼罩，而是主动迎向那些光剑！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黑雾触碰到光剑的瞬间，竟然如附骨之疽般“粘”了上去！雾气顺着剑身蔓延，眨眼间就覆盖了数十柄光剑。而被覆盖的光剑，金光迅速黯淡，剑身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冯依楠脸色骤变。
她能感觉到，那些被黑雾覆盖的光剑，与自己之间的精神联系正在被侵蚀、切断！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绝望、恐惧的情绪，顺着断裂的联系反向涌来，直冲她的识海！
“啊——！”
冯依楠抱头蹲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眼前出现了幻觉——无数扭曲的面孔、破碎的记忆、嘶吼的怨魂……那些都是黑雾中吸附的魂力残留！它们冲击着她的剑心，试图将她拖入无尽的恐惧深渊。
她全力运转剑心，试图驱散这些杂念。
但这一次，剑心的清凉之意竟然效果甚微！那些恐惧如同跗骨之蛆，牢牢扎根在她意识深处。更让她惊恐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特殊的“剑灵体”，正在被某种力量缓缓抽离！
剑灵体是她的根本，一旦被剥夺，她将沦为废人！
“情况不对！”台下，光明猛地站起，脸色严肃，“幽魂体没有这样的能力！她能侵蚀他人特殊体质？这已经超出常规了！”
孙一心也看出来了。
幂心化身的黑雾，正在从冯依楠身上抽取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而冯依楠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眼神开始涣散。
“我们认输！”赵雨涵大喊。
但黑雾毫无反应，继续包裹着冯依楠。
“幂心！”孙一心厉喝，“停下！”
黑雾依然在蠕动。
孙一心眼神一冷。
“轰隆——！”
紫金色的雷光从他体内爆发！他没有上擂台，而是隔空一掌拍出！雷霆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直接抓向那团黑雾！
黑雾似乎感应到危险，迅速收缩、躲避。但雷掌范围太大，逼得它不得不松开冯依楠，向一旁退去。
赵雨涵立刻跃上擂台，扶住摇摇欲坠的冯依楠。只见她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嘴唇颤抖，仿佛经历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孙一心一步踏出，已站在擂台中央。他盯着重新凝聚成人形的幂心，眼中寒意凛冽:
“你下死手。”
不是疑问，是陈述。
幂心脸色也有些发白，刚才孙一心那一掌的雷霆余威，让她体内的幽魂之力都躁动不安。她勉强笑道:“我刚才处于幽魂状态，听力不好，没听到认输……”
“是吗？”孙一心抬起右手。
掌心之上，一方古朴的紫色雷印缓缓浮现。雷印出现的瞬间，整个操场的灵气都开始暴动！红灯笼剧烈摇晃，擂台的防护阵法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雷帝印！
虽然只是雏形，但那来自上古雷帝的威压，让在场所有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双腿发软，连幂心这个金丹初期都感到窒息！
“等等！”幂心脸色彻底变了，急忙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玉瓶，扔给孙一心，“这是三品‘补魂丹’，能修复受损的魂力与特殊体质本源！算是我……我的歉意！”
孙一心接住玉瓶，打开一看，里面是三颗莹白色的丹药，散发着温润的魂力波动。他转头看向赵雨涵，后者检查后点头:“是真的。”
孙一心这才散去雷帝印，威压消失，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赵雨涵将一颗补魂丹喂入冯依楠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暖流涌入她四肢百骸。冯依楠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站起身，看了幂心一眼，那眼神冰冷如剑。
什么都没说，她跳下擂台，走到一旁盘膝调息。
擂台上，气氛凝重。
还有最后一场。
“我来！”沈四站了出来，他修的是火属性，刚才看到幂心的幽魂体，觉得火属性或许能克制。
但沈一拦住了他:“我来吧。我是大哥，修为也最高。”
就在两人争执时，一只小手悄悄拉了拉赵雨涵的衣角。
众人转头，看到周萌萌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我……我来吧。”
所有人都愣了。
这个平时最内向、最不爱出头的女孩，竟然主动请缨？
“萌萌，”赵雨涵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你别勉强。幂心已经打过一场，二班应该会换人，但肯定也是金丹期……”
“相信我。”周萌萌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平时看不到的坚定，“我能赢。”
众人面面相觑。
孙一心看了周萌萌一会儿，点了点头:“让她上。”
周萌萌走上擂台。她穿着普通的青色弟子服，身材娇小，看起来弱不禁风。对面，幂心已经回到二班阵营，正在低声吩咐。
果然，二班上场的是一个黄毛青年——正是入学时与孙一心等人起过冲突的那个。半年不见，他竟然也突破到了金丹期。
“黄旭阳，土属性单灵根，差一线就是天灵根。”美蒂斯低声说，“听说他家族花了大代价，用秘法帮他强行突破的金丹，根基不太稳，但毕竟……是金丹。”
黄旭阳跳上擂台，看着对面娇小的周萌萌，嗤笑一声:“一班没人了？派这么个小不点上来？妹妹，你还是自己认输吧，哥哥我下手没轻重，万一把你打哭了——”
话音未落，周萌萌动了。
她没有拔剑，没有结印，甚至没有摆出战斗姿势。只是双手在胸前轻轻一拍，然后……分开。
“噗噗噗噗——！”
擂台上，石砖缝隙中，瞬间爆发出无数翠绿的嫩芽！那些嫩芽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蔓延，眨眼间就长成了粗壮的藤蔓、带刺的荆棘、坚韧的草叶！
黄旭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疯长的植被层层包裹！藤蔓缠住他的四肢，荆棘刺破他的护体灵光，草叶封住他的口鼻。他想调动土属性灵力震开这些植物，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一接触那些植被，就被迅速吸收、转化，反而让植物长得更茂盛！
“木克土……”台下，沈二喃喃道，“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从周萌萌拍手，到黄旭阳被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草球”，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黄旭阳在草球里挣扎，却连声音都传不出来。那些植物不仅坚韧，还分泌出麻痹神经的汁液，让他浑身发软。
周萌萌站在擂台另一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小声说:“他……认输了吗？”
全场死寂。
连幂心都愣住了。
她本以为这一场稳赢——黄旭阳虽然根基不稳，但毕竟是金丹期，土属性防御又强。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小女孩，竟然有这么恐怖的控制力？
那些植被的生长速度、坚韧程度、对土属性灵力的克制效果……完全超出了常规木属性法术的范畴！
“我们……”幂心深吸一口气，“认输。”
她让人上去切开草球，把已经昏迷的黄旭阳拖了出来。
二班众人脸色难看。本以为至少能逼平，结果最后一场输得这么难看。
幂心深深看了周萌萌一眼，转身带人准备离开。
“等等。”
一道身影挡在他们面前。
孙一心抱着胳膊，站在操场出口处，身后是一班的其余九人。他看向幂心，语气平淡:
“就这么走了，未免有点太容易了吧？”
幂心脚步一顿，转身，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孙同学还有事？”
“冯依楠差点被废，你一颗丹药就想揭过？”孙一心说，“幽魂体没有侵蚀他人特殊体质的能力——这话是你自己刚才说的。所以，你到底对冯依楠做了什么？”
气氛骤然紧绷。
二班众人下意识聚拢在幂心身后，一班众人也走上前，与孙一心并肩。
红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的光影在每个人脸上明灭不定。
这场因为期末考试而起的切磋，似乎……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