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火密语
德黑兰郊外的夜色总带着挥之不去的干燥，风卷着细沙掠过废弃古堡的断壁，在青铜火盆的边缘撞出细碎的声响。扎伊尔跪在火盆前，指尖轻轻抚过盆沿雕刻的法拉瓦哈尔图腾——那是拜火教的象征，鹰翼环抱的圆盘里，端坐着手持日月的神圣形象，只是历经千年风雨，图腾的边缘已被磨得模糊，唯有被圣火常年烘烤的部分，还泛着暗沉的铜光。
他的指尖停在图腾下方一道浅痕上，那里藏着他三十年前留下的烫伤疤痕。那年他刚满十六岁，作为卡尔潘祭司的继承人，第一次亲手点燃圣火。当时老祭司告诉他，圣火是阿胡拉·马兹达赐予的光明，能净化黑暗、指引方向，可他却在添柴时不慎打翻了火钳，滚烫的铜片落在指尖，留下了这道永恒的印记。老祭司说，这是圣火给的警示，让他永远记住“善念需持戒，善行需敬畏”。
此刻，青铜火盆中的火焰正呈青蓝色跳动，火苗不似凡火那般摇曳不定，反而像有生命般，随着扎伊尔的呼吸轻轻起伏。火盆里铺着的不是普通木炭，而是从里海沿岸采集的“圣火木”，这种木材燃烧时不会产生黑烟，还会散发出淡淡的安息香气息，是拜火教传承千年的圣火燃料。扎伊尔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火盆边缘的细沙，丝帕上绣着的火焰纹路，与火盆中的圣火隐隐呼应——这方丝帕是他称为卡尔潘祭司时，老祭司亲手交给他的，上面还残留着老祭司临终前的体温。
“祭司。”
轻唤声从古堡入口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扎伊尔抬头望去，只见十七岁的教徒哈桑正站在断壁后，手里攥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哈桑是三年前被扎伊尔收留的，他的家人在一次教派冲突中遇难，只剩下他一个人躲在德黑兰的贫民窟里，是扎伊尔在发放救济粮时发现了他，见他对圣火有着天生的亲近感，便将他带回了古堡。
“怎么了？”扎伊尔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火盆中的圣火。他起身时，腰间的铜铃轻轻作响——那是卡尔潘祭司的信物，铃铛里装着从圣火中提炼的“光明砂”，走动时会发出能安抚人心的声响。
哈桑快步走到火盆旁，压低声音说：“那伙自称‘圣战士’的人又来了，就在古堡外面等着。他们说……说知道东方灵地的位置，想跟我们合作，帮我们把圣火迁到东方去。”
“东方灵地？”扎伊尔的眉头微微皱起，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铜铃。三个月前，他在整理《阿维斯陀》残卷时，偶然发现了一段被虫蛀的文字，经过半个月的修复和解读，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东方青蛇衔烛，圣火东归可复光明。”那段时间，他夜夜对着圣火祈祷，希望能得到阿胡拉·马兹达的指引，可圣火始终只是平静地燃烧，直到一周前，那伙“圣战士”突然找上门来。
第一次见到那些人时，扎伊尔就皱紧了眉头。领头的哈立德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腰间别着短刀和炸弹遥控器，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狠劲，说话时总带着“圣战”“杀戮”的字眼，与拜火教“善念、善言、善行”的三大教义格格不入。当时哈立德说，他们知道“东方有能承载圣火的灵地”，只要拜火教愿意提供“圣火的力量”，他们就愿意提供车辆、武器和路线，帮拜火教把圣火迁到东方。
扎伊尔当时就拒绝了。他清楚，那些人的“合作”不过是利用，他们想要的不是帮助拜火教复兴，而是圣火背后可能存在的“异能”——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很多人都知道古老的宗教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力量，而拜火教的圣火，正是他们觊觎的目标。
“他们这次带了什么人来？”扎伊尔走到古堡的了望口，透过断壁的缝隙望向外面。夜色中，能看到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路边，车灯熄灭着，只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车旁走动，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仪器，正对着古堡的方向探测。
“还是上次那几个人，不过多了一个戴眼镜的，好像是搞技术的。”哈桑跟在扎伊尔身后，声音里带着不安，“他们刚才还威胁说，如果我们再不合作，就把古堡的位置告诉当地的宗教警察。您知道，现在德黑兰对我们这样的‘异端’查得有多严……”
扎伊尔的指尖微微颤抖。拜火教自萨珊王朝覆灭后，就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阿拉伯人入侵时，无数教徒被杀害，《阿维斯陀》的原本被烧毁，只剩下少数残卷；近代以来，伊斯兰势力的打压更是让教徒数量锐减，从鼎盛时期的数百万，变成了如今全球仅剩不到一万的零星群体。这座废弃古堡是他们在德黑兰郊外找到的临时据点，已经住了五年，要是被宗教警察发现，他们不仅会失去容身之所，还可能被驱逐出境，甚至面临牢狱之灾。
他回头望向青铜火盆中的圣火，青蓝色的火苗此刻突然变得有些黯淡，像是在表达不满。扎伊尔跪在火盆前，双手合十，低声用古波斯语祈祷：“阿胡拉·马兹达，光明的创造者，请指引您的信徒。我们渴望复兴圣火，却不愿与邪恶为伍，您是否愿意给我们一条生路？”
祈祷声落下时，火盆中的圣火突然蹿高半尺，青蓝色的火苗中浮现出一丝极淡的金色，像是一条小小的蛇，在火苗中轻轻游动了一下，然后又消失不见。扎伊尔的眼睛猛地亮了——这是圣火的指引！三年前哈桑来的时候，圣火也曾浮现过类似的异象，如今再次出现，是不是意味着，那些人所说的“东方灵地”，真的与预言中的“青蛇衔烛”有关？
“让他们进来。”扎伊尔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但你去告诉哈立德，圣火之下，不容杀戮。如果他们想带着武器和杀戮的念头走进这里，就永远别想靠近圣火。”
哈桑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向古堡入口。扎伊尔重新走到火盆前，从旁边的木箱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圣火木，轻轻放进火盆里。圣火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立刻燃烧起来，散发出更浓郁的安息香气息，青蓝色的火苗也变得更加稳定，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会面做准备。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阿维斯陀》残卷，残卷用羊皮纸制成，边缘已经泛黄，上面的古波斯文字是用特制的墨汁书写的，历经千年仍清晰可见。三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在研究这段预言，“东方青蛇衔烛”——“青蛇”会不会是某种象征？“衔烛”又代表着什么？难道东方真的有能让圣火复兴的灵地？
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打断了扎伊尔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只见哈立德带着三个人走进了古堡，为首的哈立德依旧穿着黑色作战服，只是这次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平板电脑，身后跟着两个手下，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看起来沉甸甸的。
“扎伊尔祭司，好久不见。”哈立德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他走到离火盆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贪婪地盯着火盆中的圣火，“我想，你应该已经想清楚了。毕竟，对于你们拜火教来说，复兴圣火才是最重要的事，不是吗？”
扎伊尔没有回答，而是目光落在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身上：“他是谁？”
“他是穆罕默德，我们的技术专家。”哈立德拍了拍穆罕默德的肩膀，“他能检测出灵地的灵气浓度，还能帮我们找到最安全的路线。有他在，我们能更快地找到东方灵地，让你们的圣火早日‘东归’。”
穆罕默德推了推眼镜，打开手中的金属箱，里面装着各种精密的仪器，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按下电脑的开机键，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张卫星地图，地图上用红色的线条标注着从德黑兰到中国天目山的路线，还有几个闪烁的红点，似乎是沿途的补给点。
“根据我们的探测，中国天目山一带的灵气浓度是全球最高的，尤其是其中一个区域，灵气波动非常异常，很可能就是你们预言中的‘灵地’。”穆罕默德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声音平淡得像是在汇报工作，“我们已经联系好了沿途的接头人，只要你们愿意合作，我们可以在三天内出发，一周内就能到达天目山。”
扎伊尔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天目山”三个字上，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哈立德他们口中的“灵地”，很可能就是预言中的地方，可这些人想要的，绝不仅仅是帮拜火教复兴圣火。他看向哈立德腰间的炸弹遥控器，又看了看穆罕默德箱子里的仪器，突然问道：“你们找到灵地之后，想做什么？”
哈立德笑了笑，眼神里的狠劲毫不掩饰：“我们只是想确认，那里是否真的有‘异能者’。你也知道，现在很多国家都在研究超自然力量，要是能抓住一个‘异能者’，我们就能得到足够的资金和支持，到时候，你们拜火教也能跟着受益，不是吗？”
“异能者？”扎伊尔皱紧了眉头，“你们说的‘东方灵地’里，有异能者？”
“我们不确定，但根据情报，那里可能住着一个‘白蛇精’。”哈立德的声音压低了些，像是在说什么秘密，“有人看到过一条巨大的白蛇在天目山出没，还能操控水流和灵气。要是能抓住她，不仅能研究她的力量，还能利用她来‘滋养’你们的圣火，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住口！”扎伊尔突然厉声喝道，双手猛地按在火盆边缘，指尖因为愤怒而泛白，“圣火是光明的象征，是用来净化黑暗、守护善良的，不是用来伤害无辜的工具！你想伤害灵地中的生灵，就是在亵渎圣火，亵渎阿胡拉·马兹达！”
他的话音刚落，青铜火盆中的圣火突然剧烈跳动起来，青蓝色的火苗蹿起一尺多高，朝着哈立德的方向微微倾斜，像是在发出警告。古堡里的温度瞬间升高，空气中的安息香气息变得浓郁，连哈立德身后的两个手下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哈立德的脸色沉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短刀：“扎伊尔祭司，我劝你别不识抬举。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拜火教迟早会被宗教警察消灭，到时候，你们的圣火也会永远熄灭。你是想让拜火教复兴，还是想看着它彻底消失？”
扎伊尔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知道哈立德说的是事实。这些年来，拜火教的教徒越来越少，年轻一代的人大多不愿意坚守古老的教义，纷纷融入现代社会，要是再失去这个据点，他们真的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复兴圣火。可让他和这些带着杀戮念头的人合作，伤害灵地中的生灵，他又做不到——那违背了拜火教的教义，也违背了他作为卡尔潘祭司的初心。
他抬头望向火盆中的圣火，青蓝色的火苗此刻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在火苗的中心，似乎有一道微弱的光在闪烁，像是在提醒他什么。扎伊尔突然想起老祭司临终前说的话：“圣火的力量，源于善念，而非暴力。真正的光明，不是靠杀戮换来的，而是靠坚守善良、传播正义得来的。”
“我可以跟你们合作。”扎伊尔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哈立德，“但我有三个条件。第一，到达灵地后，不准伤害那里的任何生灵，包括你口中的‘白蛇精’；第二，沿途不准使用暴力，不能伤害无辜的人；第三，找到灵地后，你们只能在外面等候，不准进入灵地内部，更不准干扰圣火的安置。如果你们做不到这三点，合作就免谈。”
哈立德皱了皱眉，似乎在权衡利弊。他身后的穆罕默德推了推眼镜，低声对哈立德说：“头儿，先答应他。只要到了天目山，找到灵地和那个‘白蛇精’，到时候怎么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哈立德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但你也要保证，到了灵地后，必须用圣火的力量帮我们探测‘白蛇精’的位置。要是你敢耍花样，我会让你们整个拜火教付出代价。”
扎伊尔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只是再次看向火盆中的圣火。圣火轻轻跳动着，像是在认可他的决定。他知道，这次东方之行注定充满危险，不仅要面对哈立德等人的算计，还要应对未知的灵地环境，但为了圣火的复兴，为了坚守拜火教的教义，他别无选择。
“哈桑，去准备一下。”扎伊尔转身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哈桑说，“把圣火木装进行囊，再带上《阿维斯陀》残卷和祭祀用的器具，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哈桑点了点头，快步走向古堡深处的储藏室。哈立德看着哈桑的背影，又看了看火盆中的圣火，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他走到穆罕默德身边，低声吩咐道：“今晚把仪器再检查一遍，尤其是灵气探测器。到了天目山，一定要先找到那个‘白蛇精’，别让她跑了。”
穆罕默德点了点头，重新关上金属箱，跟着哈立德一起走出了古堡。古堡里只剩下扎伊尔一个人，他跪在火盆前，双手合十，再次低声祈祷：“阿胡拉·马兹达，请保佑您的信徒，保佑圣火能顺利东归，找到真正的光明之地。也请保佑灵地中的生灵，免受邪恶的伤害。”
火盆中的圣火轻轻跳动着，青蓝色的火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扎伊尔的指尖再次抚过盆沿的法拉瓦哈尔图腾，那道烫伤疤痕似乎不再疼痛，反而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圣火在回应他的祈祷。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一场跨越国界的旅程就要开始了。前路充满未知和危险，但只要圣火还在燃烧，只要他还坚守着“善念、善言、善行”的教义，就一定能找到预言中的“东方灵地”，让拜火教的圣火重新绽放光明。
夜色渐深，风从古堡的断壁间吹过，带着细沙和远处城市的喧嚣。扎伊尔坐在火盆旁，借着圣火的光芒，再次翻开《阿维斯陀》残卷。羊皮纸上的古波斯文字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清晰，那段“东方青蛇衔烛，圣火东归可复光明”的预言，仿佛在向他诉说着一个跨越千年的秘密。
他的目光落在残卷的最后一页，那里有一行用红色墨水写的小字，是老祭司亲手加上去的：“光明终会战胜黑暗，善良终会驱散邪恶。只要心中有圣火，哪里都是光明之地。”
扎伊尔轻轻合上残卷，将它抱在怀中，像是抱着整个拜火教的希望。火盆中的圣火依旧在平静地燃烧，青蓝色的火苗映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眼中的坚定与信仰。他知道，明天的旅程注定艰难，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圣火，为了信仰，也为了那片遥远的东方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