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如今却已成废人......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枕上溅满血痕。
杨无邪不忍直视，递过丝帕。
此时门外传来通报：
“楼主，有客求见，坚持要面见您！”
苏梦枕无力应答，示意杨无邪处理。
“可知来人身份？”杨无邪问道。
“未曾表明，但此人年轻俊朗，似世家子弟，却又不像宋人打扮。”
杨无邪目光骤冷，低声道：“怕是副楼主设的局。他见不到你，便派陌生人来试探虚实，一旦确认你病重，就会......”
随即对外喝道：“传话下去，楼主不见客！”
侍卫正要离去，忽又迟疑转身。
他驻足而立，朝屋内说道：那人声称能治愈楼主的顽疾，想必无人敢来金风细雨楼信口开河。杨先生，是否要见上一见？
屋内，杨无邪与苏梦枕闻言皆是一怔。
杨无邪面露犹豫。
苏梦枕却深知自己的病已无药可医。
他虚弱地挥了挥手：不必见了，好言送客，莫要结怨。
......
金风细雨楼外。
一辆马车静静停驻。
风尘仆仆的叶行未作休整，便径直赶来。
王夫人对此颇为不满。
叶公子对苏梦枕倒是上心，刚到汴京便直奔此地。可惜人家似乎不愿相见，这通报之人去了半日还未归来。她语带讥讽。
叶行对她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
薛冰与素心悄悄瞥了王夫人一眼，默不作声。
王语嫣轻扯母亲衣袖：娘，叶公子一路对我们多有照拂，您少说两句吧。
王夫人无奈摇头，轻抚女儿发丝：傻丫头，娘真怕你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银子。
王语嫣低头不语。
曼陀山庄的往事浮上心头，令她指尖微颤。
自己如今究竟是被迫，还是......
自那日后，叶行再未有过逾矩之举。
或许这个秘密能永远埋藏。
正思忖间，先前入内通报之人走了出来。
公子见谅，楼主事务繁忙，不便会客，还请回吧。
来人抱拳致歉。
叶行神色如常，拱手回礼。
王夫人顿时笑出了声。
叶公子的名头在北宋似乎也不怎么好使，不如让他报上我曼陀山庄的名号，看对方见是不见？
这话里透着几分揶揄。
薛冰抿唇忍笑。
她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敢这般对叶行说话。
当然，她自己除外！
叶行浑不在意，笑道：“既然人家不愿见，咱们先寻个客栈歇脚，晚些再逛汴京城。”
说罢，他示意车夫放下踏凳，伸手虚扶王夫人：“夫人请。”
王夫人眼波微横，显然对他的态度颇为受用。
正当叶行带着四女登车欲行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阁下且慢！”
…………
，！！！
叶行回身望去，见一袭青衫的瘦削男子疾步而来。
“方才下人怠慢，公子可是远客？”
杨无邪思量再三，觉得即便希望渺茫，也不该错失良机。
可待叶行转身，他心下便凉了半截——
这少年至多弱冠之年，怎可能是杏林圣手？
恰在此时，车帘微掀，露出半张芙蓉面。
杨无邪余光扫过，不由怔住。
这寻常车厢内，竟坐着四位绝色佳人？
纵使他久居汴京，也未曾见过这般景象。
其中任意一女，都堪称倾国之色。
四美同车，竟似群芳竞艳，各不相让。
莫非这马车自琼楼玉宇而来，载的是天上仙娥？
他慌忙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瞧一眼。
叶行同样在观察杨无邪，他对金风细雨楼知之甚少，仅知晓苏梦枕与王小石二人。
敢问阁下是？叶行率先发问。
杨无邪抱拳回应：在下金风细雨楼杨无邪。
听闻此名，叶行顿时恍然。此人乃苏梦枕帐下谋士，忠心不二，品性刚正。
原来是杨先生，久闻大名。
杨无邪询道：不知阁下从何处而来？
自姑苏城来。叶行答道。
杨无邪暗自思忖：姑苏城中可有名医？似乎并无印象......
他面露疑色，继续探问：阁下可是哪位杏林圣手之后？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在下并非医者，之所以断言能治贵楼主，是因确有良方。叶行顿了顿，见对方神色犹疑，又补充道：在下叶行。
叶行？杨无邪闻言一怔，这名字似曾相识，恕在下记性不佳......话音未落，他突然瞳孔骤缩，难掩震惊之色：阁下莫非是大明王朝那位叶行？
叶行微微颔首。
杨无邪肃然道：阁下威名如雷贯耳，自华山初露锋芒时杨某便有所耳闻，未料竟在此相逢！
叶行淡然道：些许虚名，不足挂齿。
杨无邪暗自打量。北宋地界对叶行所知有限，仅传闻其年少有为，剑术超群。此刻他仍不敢确信眼前之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叶行直截了当道：贵楼主于苦水铺遇伏，为救兄弟身中剧毒，不得已断足求生，可对？
杨无邪大惊：阁下如何知晓此事？
他说话时，心中已暗自警惕。
叶行神色平静：“天下第一庄的消息网在我手中，获取这些情报不难。但我还知晓更多。”
“什么？”
“苏梦枕的重病并非只因此次受伤。他幼时曾被天下第六手所伤，根基受损，体弱多病，全凭一口真气吊命。如今伤势爆发，彻底摧垮了他的身体。”
杨无邪瞳孔骤缩。
此事在汴京知情者寥寥无几。
即便叶行掌控天下第一庄，也不可能探得如此隐秘！
他究竟从何得知？
除非……他是白愁飞的人。
但若白愁飞知晓此事，恐怕早已动手夺权。
“叶公子莫非有通天的本事？”杨无邪沉声问。
叶行淡然一笑：“通天谈不上，但我有办法救你们楼主，只看你们是否信我。”
杨无邪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叶公子，请随我来！”
他瞥了眼马车。
“至于你的家眷，稍后会有人安置。”
……
杨无邪步履匆匆，叶行则不紧不慢跟在后方。
他看似闲庭信步，却始终未被甩开半步。
穿过金风细雨楼的庭院，深处巍然矗立的主楼映入眼帘。
对这座庞然大物而言，那里是信仰的象征。
更是灵魂所在。
叶行淡淡扫了一眼，收回目光。
不多时，二人已至主楼门前。
杨无邪按住门扉，深深看了叶行一眼，推门而入。
叶行迈步跟上。
站在苏梦枕的病榻前，他望见了一个形容枯瘦的男子。
病榻上的苏梦枕也正凝视着他。
“楼主，这位是大明来的叶行，他说能治好你的病，我便擅自做主，带他来见你。”
杨无邪说完，走上前去。
他来到床边，轻轻扶起苏梦枕。
苏梦枕掩唇咳了几声，嗓音沙哑道：“叶少侠见谅，我这副模样，实在无力起身相迎。”
叶行淡淡道：“不必多礼。”
他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苏梦枕用丝帕拭去唇角血渍，缓缓道：“叶少侠当年仅有三品修为，却能独斩二品朱无视，此战震动江湖，不知为何会来北宋？”
叶行答道：“四处游历，偶然至此，听闻楼主之事，便贸然前来。”
苏梦枕微微颔首，未再追问。
他甚至不问叶行有何方法能治他的伤。
只是随意与他闲谈。
“北宋虽好，却有异族侵扰，占据中原。大明无此忧患，真羡慕叶少侠生于大明。”苏梦枕低声说着，眼中满是对故土的眷恋。
叶行听罢，心生感慨。
即便身为穿越者，他对“中华”二字亦有特殊情感。
而苏梦枕毕生所求，便是强盛北宋，收复河山。
这般人物，无论何时，皆可称英雄。
这也是他前来相见的原因之一。
叶行直言道：“出身无法选择，但人力可改天换地。楼主心怀未竟之志，何不活下去，亲手实现？”
苏梦枕苦笑摇头。
“我这残破身躯，旧伤缠身，纵使苟活，也不过废人一个，再难有所作为。”
叶行道：“世间有一奇物，不仅能愈你内伤，更能令断肢重生，有逆天改命之效。”
苏梦枕微微一笑：“叶少侠说的莫非是仙丹？这等宝物可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求得的。”
叶行目光沉静，直视着他道：“并非仙丹，而是触手可及之物。楼主当真对罗摩弟子 一无所知？”
杨无邪眉头微蹙，插话道：“罗摩弟子 的传闻倒是略有耳闻。相传八百年前，九华山有位罗摩神僧，面壁十九载，参悟出一门绝世武学。”
“圆寂后，其弟子 历经百年不腐，后遭人窃取，被分为上下两截。江湖盛传，弟子 中暗藏罗摩内功心法，若能重聚弟子 ，便可获得这门盖世神功。”
“据说修成此功者，不仅能称霸武林，更能断肢再生。”
“不过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叶公子竟会信以为真？”
苏梦枕暗自摇头，对叶行的评判不由低了几分。
“叶公子年少气盛，须知江湖传言最易夸大其词。寻常之物经众口相传，也会变得神乎其神。”
话音未落，他又掩口咳了起来。
抬眼时，却见叶行正肃然凝视自己。
只听他沉声道：“楼主莫非以为，叶某是那种轻信流言、不辨真伪之辈？”
苏梦枕一时语塞。
能做出那等惊天之举的少年英杰，岂会是愚钝之人？
若说铁胆神侯败于庸人之手，未免太过荒谬。
他神色一正：“叶公子有何高见？”
叶行唇角微扬：“罗摩弟子 已现踪迹，此刻就在汴京城内！”
杨无邪与苏梦枕同时变色。
竟在汴京？！
倘若属实，这或许是苏梦枕最后的生机——
不仅是延续性命的机会，更是实现毕生宏愿的关键！
苏梦枕深吸一口气，忽觉周身痛楚减轻了几分。
沉寂已久的心底，重新燃起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