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朝天幕在一阵极其浮夸的锣鼓声中骤然亮起,那动静吓得正准备用晚膳的秦始皇手一抖,筷子上的肉脯差点掉进汤里。林皓的身影还没完全清晰,他那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就已经传遍了各个时空:“哎哟喂!各位老少爷们儿,娘娘妃嫔们,大家伙儿晚上好啊!吃饱了没?没吃饱的正好,咱们今天这出大戏,保管比您桌上的八珍玉食还要下饭!上回咱们聊了宋朝那位为‘叫爹’发愁的英宗皇帝,您各位是不是以为这等奇葩事空前绝后了?非也非也!今儿个,咱们把目光投向老朱家的大明王朝,看看他们是怎么把这道‘认爹难题’翻炒出新花样、新高度、新境界的!保证让您大开眼界,直呼‘还有这种操作’!”
这吊人胃口的开场白,瞬间勾起了万朝时空无数观众的兴趣。汉武帝刘彻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一边咳嗽一边对卫青笑道:“仲卿,听听,听听!这后世之人,莫非除了争皇位,就是在争爹不成?” 卫青忍着笑回道:“陛下,臣也觉得……颇为蹊跷。”
唐太宗李世民正与长孙皇后赏月,闻言不由得莞尔:“哦?这明朝也有这等事?看来这‘礼法’二字,着实捆住了不少人的手脚啊。” 他心想,若是自家出现这种情况,以他的性子,断不会让臣子如此拿捏。
而明朝时空里,几位当事人的反应可就精彩了。正在皇宫里琢磨着怎么炼丹求长生的嘉靖皇帝朱厚熜本人,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天幕,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那位早已致仕回乡、在家着书立说的前首辅杨廷和,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落在纸上,晕开一大团墨迹,他望着天幕,神情复杂,有恼怒,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
“咱们今天的故事主角,”林皓的声音继续,带着一种说书人特有的抑扬顿挫,“是大明王朝的第十位皇帝,正德皇帝朱厚照!这位爷,那可是个妙人,一生追求自由,热爱冒险,不喜欢被束缚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里。他给自己封官‘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还自号‘锦堂老人’,跑到边关跟蒙古人干架,住在豹房里玩猛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是一位活得相当洒脱不羁、放飞自我的主儿。”
天幕上配合地出现了朱厚照戎装骑射、在豹房嬉戏等画面,显得生机勃勃,与后来沉闷的朝堂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林皓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惋惜,“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正德皇帝玩得太嗨,大概是忘了人生还有‘传宗接代’这项重要任务。他啊,愣是没给自己留下一个儿子!更要命的是,他爹明孝宗弘治皇帝,那可是历史上罕见的一夫一妻制实践者,只有张皇后一位妻子,自然也只有一个独苗,就是咱们的正德爷本人。”
画面转到明孝宗与张皇后琴瑟和鸣的场景,又转到朱厚照独自在空旷宫殿里嬉戏的孤独身影。
“这下可好,”林皓一拍大腿,声音里充满了戏剧性的夸张,“正德爷一撒手人寰,大明朝的皇位,瞬间成了没主的香饽饽!满朝文武,以咱们的首辅杨廷和杨大人为首,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皇上,您倒是玩痛快了,可这万里江山,该交给谁啊?”
朱元璋在南京的皇宫里,看到这里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不肖子孙!玩物丧志!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咱老朱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马皇后在一旁连忙安抚:“重八,消消气,后世子孙不肖,你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朱棣在北京的皇宫里,脸色也十分难看,他辛辛苦苦抢来的(划掉)传承下来的江山,后代竟然如此不济?
“没办法,”林皓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祖宗规矩不能破,只能在近支宗室里找。大臣们扒拉着族谱,眼睛都快瞅瞎了,最终,目光锁定在了正德皇帝的爷爷——明宪宗皇帝的后代里。千挑万选,咱们的杨廷和杨首辅,慧眼如炬(或者说,没得选择),选中了兴献王朱佑杬的次子,时年十五岁的朱厚熜!”
天幕上出现了一个少年人的身影,面容清秀,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瞧瞧,瞧瞧这缘分!”林皓的语气充满了调侃,“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位朱厚熜小王爷,是正德皇帝的堂弟!关系嘛,跟咱们上回说的宋英宗一样,也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大明版的‘认爹风云’,即将拉开帷幕!各位观众,请准备好您的瓜子花生桂花糕,好戏,开场喽!”
嬴政在咸阳宫里听得直皱眉头:“又是过继?这些后世王朝,为何总在这些枝节问题上纠缠不休?立嫡立长,若无子,择贤者而立之便是,何来这许多麻烦?” 他觉得后世之人实在是迂腐不堪。
刘彻则看得津津有味,对左右笑道:“有趣,有趣!看来这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连爹娘都不能随便认了。朕倒要看看,这小皇帝如何应对。”
“咱们的嘉靖皇帝,哦,这时候他还叫朱厚熜,”林皓继续讲述,“从湖北安陆的兴王府,一路被接到了北京城。少年天子,意气风发,正准备大展拳脚,干一番事业。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皇帝生涯的第一道难关,不是北方的蒙古,不是东南的倭寇,也不是朝廷的积弊,而是——他该管谁叫爹!”
天幕上,少年嘉靖在面对以杨廷和为首、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大臣时,那一脸错愕、震惊继而转为愤怒的表情,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以杨廷和为首的内阁和大部分朝臣,给咱们的新皇帝上了第一份‘大礼’,”林皓模仿着大臣们严肃的口吻,“他们引经据典,搬出汉定陶王、宋濮王的故事(瞧,这还跟上回联动了),认为皇帝您是以小宗入继大宗,按照礼法,您应该尊奉孝宗皇帝为‘皇考’!至于您的亲生父亲兴献王嘛,得降一格,称为‘皇叔考兴献大王’!您的亲生母亲蒋妃,也得改称‘皇叔母兴国大妃’!以后祭祀您亲爹亲妈的时候,您得自称‘侄皇帝’!”
“噗——!” 万朝时空里,不知道多少正在喝茶饮酒的皇帝勋贵们当场失态。李世民刚喝进嘴的一口葡萄酒全贡献给了面前的案几,他一边擦嘴一边难以置信地问长孙皇后:“‘侄皇帝’?朕……朕没听错吧?天子祭拜生身父母,竟要自称侄儿?这……这成何体统?!” 长孙皇后也掩口惊愕,说不出话来。
刘邦在长乐宫里笑得直打跌,指着天幕对吕雉说:“哎呦喂!笑死老子了!这当皇帝当得,连爹娘都不能认了?还得自称是侄子?这他妈是什么狗屁道理!要是朕,非把这帮鸟大臣的鸟头拧下来不可!”
赵匡胤已经无力生气了,他捂着脸,对赵普喃喃道:“则平啊,你掐掐朕,朕是不是在做梦?这后世……这后世……” 他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高。
而当事人嘉靖皇帝,此刻在乾清宫里,脸色已经由阴转青,由青转紫,握着扶手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但此刻被天幕当众揭破,那股屈辱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咱们的少年天子当时就炸毛了!”林皓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代入感,“勃然大怒啊!搞什么东西?!朕是来当皇帝的,不是来给别人当儿子的!更不是来当侄子的!朕的亲爹亲娘,含辛茹苦把朕养大,如今朕当了皇帝,反而不能叫爹娘了?要叫叔婶?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天幕上,少年嘉靖与杨廷和据理力争的场景生动上演。嘉靖面红耳赤,杨廷和则梗着脖子,一脸“老臣都是为了礼法,为了江山社稷”的正气凛然。
“嘉靖皇帝当时就想啊,”林皓换上了心理活动的腔调,“这老杨头是不是故意跟朕过不去?朕得想个法子让他松口。于是,咱们的皇帝陛下,做出了一个……嗯,颇为天真的举动。他打算‘收买’杨廷和!”
画面一转,出现了嘉靖私下召见杨廷和,试图用加官进爵、赏赐金银等方式让其让步的场景。然而,杨廷和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面对皇帝的“糖衣炮弹”,他愣是油盐不进,坚持“原则”,甚至搬出“祖宗法度”“天下舆情”来压皇帝。
“可怜咱们的嘉靖皇帝,”林皓用一种近乎同情的语气说道,“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使不动杨廷和’的无奈。这杨首辅,也是个认死理的奇葩,皇帝叫自己亲爹亲娘,在他看来,仿佛是天塌地陷、国将不国的大事,比辽东的女真、河套的鞑靼还要紧!有时候啊,这死理认多了,不仅让别人难受,自己迟早也得搭进去。”
朱元璋看到这里,对朱标怒道:“标儿!看到没有?这就是权臣!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要是在咱这儿,早就……”他做了个砍头的手势。朱标连忙道:“父皇息怒,杨廷和或许……或许只是过于拘泥古礼了。”
朱棣则冷哼一声,对身旁的杨士奇道:“杨首辅?好大的威风!天子家事,岂容臣子如此置喙?此风不可长!”
“硬的不行,软的不吃,嘉靖皇帝没办法,只能暂时把这口气咽回肚子里,将此事搁置。”林皓继续说道,“但是啊,这朝堂之上,也并非铁板一块。有那等善于揣摩圣意,或者真心觉得皇帝说得有道理的官员,决定站出来,赌一把前程!”
“正德十六年七月初三,”林皓的声音带着一种“关键人物登场”的隆重感,“两位官场新丁,新科进士张璁和霍韬,勇敢地站了出来,上疏支持皇帝!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直接——陛下,您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想认谁做爹,那是您的自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建议,可以追尊兴献王为皇考,并在北京另外建立兴献王庙祭祀。”
天幕上,张璁和霍韬的形象出现,带着读书人的清瘦和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这道奏疏,对于身处‘认爹困境’中的嘉靖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啊!”林皓模仿着嘉靖欣喜若狂的语气,“龙心大悦!对张璁、霍韬二人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然而,”林皓语气一转,“杨廷和与他的继嗣派小伙伴们不干了!好你们两个小小进士,竟敢跟整个文官集团唱反调?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据小道消息传闻啊,杨廷和等人当时甚至起了杀心,打算找机会把这俩讨厌鬼给‘做掉’,以儆效尤!”
这充满江湖气息的“做掉”二字,听得万朝时空的帝王们一愣一愣的。刘彻摸着下巴,对卫青道:“看来这大明的朝堂,比朕的未央宫还要凶险几分啊。” 卫青点头:“臣也觉得,为了一个称呼,竟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唏嘘。”
“嘉靖皇帝也不傻,”林皓道,“他深知‘保护伞’的重要性。立刻出手,将张璁、霍韬二人提拔为翰林学士,专门负责礼仪事项。嘿,你们不是拿礼仪说事吗?朕就设立专门官职,跟你们对着干!”
于是,大明朝堂上,一场围绕“皇帝该叫谁爹”的旷日持久的口水战,正式进入白热化阶段。以杨廷和为首、占据人数和道德制高点的“继嗣派”(坚持皇帝是过继来的,必须认孝宗为爹),和以嘉靖皇帝为首、得到张璁等少数官员支持的“皇统派”(坚持皇权至上,皇帝想认谁做爹就认谁),展开了长达三年的拉锯战。双方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奏疏像雪片一样飞向皇帝的案头,朝会变成了辩论场,甚至出现了官员们当庭争吵、痛哭流涕以死相逼的混乱场面。
“这场面,那叫一个热闹!”林皓描述得眉飞色舞,“比那菜市场讨价还价还要激烈三分!什么军国大事,什么民生疾苦,仿佛都比不上皇帝家这点称呼问题重要。整个大明朝堂的精力,几乎都被消耗在这‘大礼议’之上了。”
李世民看得连连摇头:“因小失大,因小失大啊!若是在贞观朝,魏征怕是早就跳出来,指着朕的鼻子骂朕昏聩了。” 他心想,幸好自己的臣子虽然也爱进谏,但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不休。
赵匡胤已经无力吐槽,只是喃喃道:“蠢……蠢不可及……”
“时间一晃,到了嘉靖三年,”林皓的声音将故事推向高潮,“此时,咱们的嘉靖皇帝已经在龙椅上坐了三年,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根基未稳的少年了。他的权术手腕日益成熟,而坚持与他作对的杨廷和,也终于感受到了来自皇帝的巨大压力,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上书请求退休回家。”
天幕上,杨廷和黯然离京的背影,带着几分悲壮,也带着几分固执己见的落寞。
“然而,走了杨廷和,并不代表‘继嗣派’就认输了。”林皓话锋一转,“以礼部尚书汪俊为代表的继嗣派官员,依然坚守阵地,坚决反对以兴献王为皇考。双方又是一番唇枪舌剑,吵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场持续三年的争吵,实在是消耗了太多人的精力,”林皓的语气稍微平缓了一些,“最终,双方都感到有些疲惫了,决定各退一步,达成一个妥协方案。”
“嘉靖三年三月,皇帝下诏,尊称其生父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生母为‘本生母章圣皇太后’。”林皓解释道,“这个‘本生’二字,用得极其精妙,既承认了这是亲生父母,又似乎在名义上没有完全否定继嗣的原则。同时,嘉靖皇帝还成功地为自己的亲生父母加上了皇帝的谥号。”
“比起上回咱们说的、最后也没能痛痛快快叫一声爹的宋英宗,”林皓总结道,“咱们的嘉靖皇帝,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认爹大战’中,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来之不易的胜利!虽然过程曲折,手段用尽,但好歹,他保住了叫自己亲爹一声‘爹’的权利!”
天幕的故事告一段落,万朝时空的反应却是余波未平。
嬴政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屑:“无聊至极!三年光阴,就争得如此一个含糊其辞的结果?若朕是那嘉靖,一道诏书便可定论,何须与臣子浪费唇舌!”
刘彻则是哈哈大笑:“这小皇帝有点意思!懂得隐忍,也懂得抓住时机,更懂得培植自己的势力。那张璁、霍韬,便是他的卫青、霍去病啊!虽然是用在这等小事上,倒也显出几分手段。”
李世民叹了口气,对长孙皇后道:“此事虽看似可笑,却也折射出皇权与礼法、与文官集团的博弈。嘉靖赢了称呼,却未必赢了人心。朝堂因此事分裂,终究非国家之福。”
朱元璋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丢人!丢咱老朱家的人!被臣子拿捏成这样!还有那个杨廷和,倚老卖老,竟敢如此逼迫君上!标儿,你给咱记着,以后咱大明的皇帝,绝不能受这等窝囊气!”
朱棣则若有所思,对杨士奇等人道:“此事尔等当引以为戒。为臣者,当识大体,顾大局。若一味拘泥古礼,挟制君上,绝非忠臣所为。”
而最为感慨的,恐怕是同样经历过“濮议”的宋英宗赵曙了。他望着天幕,喃喃自语:“朕……朕还不如他啊……” 心中涌起一股同病相怜却又自愧弗如的复杂情绪。
天幕中,林皓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戏谑响起:“好了,今天的‘大明认爹风云’就讲到这儿。看来这皇帝家的爹,确实不太好当,也不好认。不知道各位老祖宗家里,有没有类似的烦恼?欢迎来信……哦不,来梦交流哈!下回咱们换个口味,聊点轻松愉快的,比如哪位皇帝是个吃货,或者哪位皇后特别会管家?咱们下回再见!”
流光散去,天幕隐没。各个时空的帝王将相们,回味着这场持续三年的闹剧,表情各异,有哂笑,有沉思,有不屑,也有警醒。唯有那“认爹”二字,如同一个诡异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们对明朝的印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