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春天，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空气里，似乎流动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微妙的、预示着变革的气息。这气息并非源于某项具体成果的轰动性宣告，而是来自学派内部一次静水流深般的、却意义深远的战略共识的达成。在格罗腾迪克陛下那间俯瞰着森林的静修处所，一次非正式但至关重要的核心成员会议悄然举行。与会者除了格罗腾迪克本人，还有德利涅、志村哲也 和中森晴子。议题，正是如何定位和发展“离散复分析”这一重新浮出水面的数学分支。
会议的氛围，庄重却不压抑，充满了务实的理性光芒。桌面上，摊开着赵小慧整理出版的《布斯遗稿》 和她的《离散复分析讲义》，以及几份内部传阅的、关于该理论在计算机科学、编码理论乃至物理建模中潜在应用的评估报告。
德利涅 陛下首先发言，他的语气冷静而客观，如同在评估一项重要的数学资产：“基于小慧同志系统性的整理工作，以及近期一些来自外部（如理论计算机领域）的积极反馈，我们必须重新评估布斯路径的价值。它并非一个孤立的、有趣的‘历史遗迹’。其内在的算法友好性 和对离散结构的基础性关注，展现出了独特的优势，尤其是在处理大规模计算、有限域上的组合问题等方面，这是纯粹的、基于连续极限的几何化方法有时难以直接、高效触及的领域。”
志村哲也 骑士微微颔首，补充道，他的思维总是紧密联系着学派最核心的纲领：“我同意。更重要的是，我们或许低估了其与朗兰兹纲领 的深层亲和力。朗兰兹对应，本质上是在不同数学领域（自守形式 vs 伽罗瓦表示）的‘谱’之间建立联系。而离散复分析，其核心之一正是研究离散集上的‘谱理论’。也许，我们可以将离散复分析视为实现朗兰兹对应的一种‘有限模型’或‘离散近似’，为我们理解无穷情形的对应提供新的视角和工具。这或许能为我们攻克非紧算术群表示 等难点提供一条迂回但坚实的路径。”
中森晴子 夫人则从数学结构的和谐性 角度阐述，她的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回顾艾莎陛下的工作，她从未将‘几何化’与‘离散化’视为对立。她的解析拓扑动力学 是宏观的、连续的几何愿景；而她早期对斐波那契L函数 的探索，正是微观的、离散的解析洞察。这两者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一体同源。我们过去几十年的工作，或许过于强调了几何化的‘面子’，而相对忽视了离散化的‘里子’。现在，是时候重新统一这两者，恢复学派创始人完整的数学图景了。这不仅是继承，更是发展。”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格罗腾迪克 陛下。他一直闭目倾听，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敲，仿佛在将众人的意见与他脑海中那个由“动机”和“概形”构成的宏大宇宙进行比对、整合。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如昔，却似乎多了一丝更为开阔的意味。
“你们的见解，触及了问题的核心。”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定鼎决策的分量，“数学的真理，其表现形式是多样的。我们追求几何化的统一框架，是因为它深刻而普适。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排斥或轻视那些从‘离散’和‘组合’这一极生长出来的、同样深刻的数学结构。”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蓬勃生长的林木，仿佛在对着整个数学宇宙发言：
“黎曼-艾莎陛下为我们留下的，是两条交织的基因序列：一条是‘几何化’的宏大叙事能力，另一条是‘离散化’的精准操作技艺。 过去数十年，我们让第一条基因充分表达，构建了宏伟的‘概形’大厦。这无疑是正确的战略选择。但现在，随着我们向更复杂的数学实在（如朗兰兹对应的整体实现、 motive 的精确构造） 进军，我们发现，第二条基因——‘离散化’的智慧——变得不可或缺。”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做出了历史性的决断：
“因此，我提议，学派从即日起，正式将‘离散复分析’及其未来可能的发展，提升到与核心几何化研究方向并行的战略高度。 它不是附庸，也不是补充，而是我们探索工具库中，与几何化方法 互补、共生、并驾齐驱的另一驾马车。”
“我们的目标，不再是简单地将离散问题‘翻译’成几何语言，而是要发展一套能够自然融合离散与连续、组合与分析的‘杂交’数学语言。我们可以称之为——‘离散几何分析’ 或 ‘几何离散数学’。它应该既能优雅地处理有限域上的筛法问题，也能为理解无穷维表示提供离散的模型和算法视角，最终，为我们理解那个万有的‘广义艾莎空间’提供更丰富、更具操作性的‘坐标卡’和‘图表’。”
“这意味着，”格罗腾迪克陛下最后强调，“我们在资源分配、人才培养和学术交流上，要给予这个方向对等的重视。鼓励有志于此的年轻学者，不必再担心这是‘旁门左道’。这，是学派在新时代的战略选择。”
决议，就此达成。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对外的公告，但一股新的活水，已然注入了艾莎学派这条深邃的智力长河。
这一决策的直接影响，首先体现在学派内部的研究风向上。此前，年轻学者若专注于离散组合方法，或多或少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需要向“主流”的几何化范式靠拢以证明其“深刻性”。而现在，这种枷锁被打破了。几位原本在自守形式计算、格点模型、有限几何等领域展现出天赋的博士后和青年研究员，欣喜地发现他们收到了德利涅陛下或志村骑士亲自发出的、鼓励他们沿着离散路径深入探索的邀请。学派内部的研讨班上，开始出现更多将概形论思想与组合技巧结合、用离散动力系统视角审视数论问题的报告。
其次，是对赵小慧工作的“正名”与“赋能”。她不再是孤独地整理故纸的“史官”，而是一个新兴战略方向的“奠基人”与“开拓者”之一。她收到了来自学派的正式邀请，希望她能更深入地参与学派的前沿讨论，并系统规划“离散复分析”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的发展路线图。这意味着，她所架设的“桥梁”，不仅得到了“神域”的正式验收，更被指定为未来重点维护和拓展的“主干道”之一。
这一变化，也悄然影响着远在北京的赵小慧。当她通过书信得知这一决定时，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释然。她多年的努力、曾经的“冒险”与之后的埋头苦干，终于结出了远超个人学术成就的、更为宏大的果实。她更加全力以赴地投入教学与研究，并在与王宇的合作中，更有意识地将多复变的几何思想与离散工具进行融合，尝试开辟“多复变离散分析” 这一全新的交叉领域。
这座名为“离散复分析”的桥梁，至此，终于实现了“贯通”。
它不再是连接“神域”与一片孤立“飞地”的悬索桥，而是成为了“神域”主体路网中，一条双向八车道、直通核心地带的高速公路。它的一端，深深扎根于黎曼-艾莎的原始思想与布斯等人的早期探索这一深厚的历史地基中；另一端，则气势磅礴地延伸至朗兰兹纲领、 motive 理论、量子计算复杂性等最前沿的数学疆域。
格罗腾迪克 陛下所展望的 “杂交数学语言” 开始萌芽。一种新的范式正在形成：用几何的直觉指引离散的构造，用离散的精确性验证几何的猜想，用分析的强大工具为两者提供 rigorous 的框架。这仿佛是学派基因的双螺旋结构开始了更加活跃的转录与表达，孕育着更加强大的数学生命力。
零点的未尽之路，因此增添了一条坚实而富有弹性的并行轨道。这条路，既尊重数学的连续性与统一性，又拥抱其内在的离散性与组合性。它预示着，未来的征程，将不再是单一的几何化突进，而是几何与离散比翼齐飞、相互印证的壮丽航程。而这一切，始于对历史的尊重，成于包容的智慧与面向未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