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的手,按向的不是水,不是倒影,而是那片凝结了心魔与“可能性”的诡异规则本身。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
手掌触及那漆黑湖面的刹那,没有激起半分涟漪,反而像是按进了一片粘稠的、冰冷的胶质之中。
湖水中那个邪魅的“王起”倒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化为扭曲的挣扎!
它想后退,想融入湖水,想逃离那只仿佛能定住命运的手掌!
但王起的手,如同亘古存在的枷锁,牢牢“吸附”在了那片倒影之上!
“你……你疯了?!”倒影发出尖锐的、不似人声的精神嘶鸣,“强行融合心魔,你会失去自我,沦为只知吞噬的怪物!”
王起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只有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怪物?”
“我的道,便是斩尽一切阻碍。”
“你,亦不过是……需斩之‘阻碍’的另一种形态。”
话音未落,他掌心之中,混沌核心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逆向运转!
不再是包容外物,而是化作一个无形的、贪婪的漩涡,爆发出恐怖的吸力!
但这吸力,并非针对能量,也非针对物质,而是直接作用于“概念”,作用于“存在”本身!
他要将这道由自身负面与黑暗可能性凝聚而成的“心魔倒影”,强行吞噬、炼化,融入自身的混沌之道!
“不——!”
倒影发出凄厉的惨嚎,它的形体开始扭曲、模糊,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丝丝缕缕黑暗的、污秽的、却又蕴含着某种纯粹“恶念”与“欲望”本质的气息,被硬生生从湖水中剥离,疯狂地涌入王起的掌心!
这个过程,并非风平浪静。
王起的身体剧烈震颤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他的识海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负面情绪——杀戮的冲动、占有的贪婪、毁灭的快意、孤高的冷漠……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的意志壁垒!
那心魔倒影所代表的一切,正在疯狂地反噬,试图污染他的道心,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
岸边的慕容九与白素虽在与各自的倒影激战,但眼角余光瞥见王起的状态,心中皆是一紧。
她们能感受到那股源自王起方向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混乱与邪恶气息正在急剧攀升!
“王起!”慕容九一剑逼退狂乱的倒影,忍不住惊呼,紫电剑意因心绪波动而略显散乱。
白素亦是星辉摇曳,抵御着暗星吞噬的同时,眼中充满了担忧。
强行吞噬心魔,古往今来,几乎无人成功,皆是道毁人亡的下场!
然而,王起紧咬着牙关,混沌核心疯狂运转,如同最坚韧的熔炉,死死禁锢着那涌入的黑暗洪流。
他的意志,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礁石,任凭负面情绪如何冲击,那一点“斩尽阻碍、追求绝对自由”的本心,始终未曾动摇!
“我之道……容得下光明,自然也……吞得下黑暗!”
“你的一切……不过是我道途之……资粮!”
他低吼出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与火的重量!
吞噬的速度骤然加快!
那湖中的倒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发出一声不甘到极致的哀鸣,彻底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被王起完全吸入体内!
王起猛地收回手掌,踉跄后退一步,身体表面,一道道漆黑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浮现、游走,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紧闭双眼,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冲击。
湖面,因倒影的消失,恢复了平静,依旧倒映着幽暗星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慕容九与白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王起猛地睁开了眼睛!
眸中,不再是之前的混沌深邃,而是一半清明如初,一半漆黑如墨!
那漆黑的半边眼中,充满了暴虐、贪婪与毁灭的欲望,而清明的半边眼,则冷静、坚定,如同万古寒冰!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他体内疯狂交锋!
他的身体时而散发出纯净的混沌气息,时而又被浓稠的黑暗魔气笼罩,周围的空间都因这两股力量的碰撞而微微扭曲!
“守住本心!”白素忍不住出声提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慕容九更是将紫电剑握得指节发白,一旦王起有彻底失控的迹象,她哪怕拼上性命,也要……
就在这危急关头,王起那清明的半边眼中,猛地爆发出斩破一切迷障的厉芒!
“区区心魔……也配乱我道心?”
“给我……炼!”
他体内那如同熔炉般的混沌核心,发出了开天辟地般的轰鸣!
那原本只是被动包容、熔炼的混沌意蕴,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绝对的“主宰”意志!
不再是简单的融合,而是强势的“统御”与“定义”!
那侵入他识海、试图污染他道心的黑暗洪流,在这股升华后的混沌意志面前,如同遇到了君王的叛军,开始剧烈地挣扎,却无法抗拒地被强行打散、分解,其中纯粹的“恶念”与“欲望”本质被剥离出来,如同杂质般被排出体外(在他体表化作丝丝黑气消散),而剩余的那些关于“毁灭”、“吞噬”、“冷漠”的规则理解与力量本质,则被混沌核心毫不客气地吞噬、吸收、转化!
他身上的漆黑纹路迅速淡化、消失,那半只漆黑的眼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清明!
几个呼吸之间,王起周身那混乱暴戾的气息彻底平复。
他依旧站在那里,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如初,甚至……更加深邃,更加内敛,仿佛刚才吞噬炼化心魔的惊险过程,只是饮下了一杯稍显烈性的酒。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中,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锋芒。
他成功了。
不仅未被心魔污染,反而将其“养分”掠夺,壮大了自身的混沌之道。
他的“斩”,似乎也因此沾染上了一丝更加决绝、更加霸道的意蕴。
而随着王起吞噬了自身的倒影,湖泊上另外几场战斗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慕容九那个狂乱的倒影,动作陡然一滞,仿佛失去了某种核心支撑,变得呆板起来。
慕容九觑准机会,紫电剑意中那丝混沌的“变”骤然爆发,剑光不再直来直往,而是如同扭曲的雷蛇,绕过魔雷的拦截,瞬间刺穿了倒影的心口!
倒影惨叫一声,化作缕缕黑气,并未被慕容九吸收,而是消散于空中。
白素、无痕、老蝰面对的倒影,也同样出现了瞬间的凝滞,被他们各自抓住机会,一举击溃!
湖泊,彻底恢复了平静。那湖心的混沌晶体,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王起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湖心晶体之上。
“障碍已除。”
他淡淡开口,率先踏上了那平静得诡异的黑色湖面。
如履平地。
(第四百零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