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天何,天劳分开,赶到青云门山脚下时,已是第二天清晨。雨总算停了,天空像是被洗过一般,呈现出一种脆弱的蔚蓝色,几缕薄云飘荡。空气清冷得刺骨,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微弱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洒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更衬得周遭寒气逼人。加上心中忐忑,百感交集,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次看到那巍峨的山门,以及两旁肃立的、熟悉的高大麒麟石像,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陌生感和疏离感。这里,还是我的师门吗?
我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激动又紧张的心情,整理了一下衣袍(虽然依旧狼狈),迈步就向山门内走去。
“站住!”一声冷喝自身侧响起。两名值守的青云门弟子横跨一步,拦住了去路。
我赶紧停下脚步,脸上堆起笑容,从怀里掏出那枚代表了雪云峰内门弟子身份的腰牌,恭敬地递过去:“两位师兄辛苦了!是我啊,雪云峰的寒言!这是我的腰牌,请过目。” 这两人我认得,上次雇镖局搬木炭上山时,还给他们塞过银子行过方便,算是有点“交情”。
谁知,其中一人接过腰牌,看都没看,随手就揣进了自己怀里,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凉。另一人则板着脸,没好气地说道:“人,我们自然认得。寒言嘛。但是,你现在不能进去。这腰牌,没收了!”
我顿时傻了眼,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什么意思?一个月不见,进门规矩改了?现在光认人不行,还得额外加收“进门费”?也不对啊,这语气不像。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陪着小心试探道:“两位师兄,这……这是何故啊?小弟我身上现在没带多少黄白之物,要不……您先通融一下,等我进去了,一定加倍补上?绝不让师兄们吃亏!”
“呸!谁要你的臭钱!”那揣腰牌的弟子啐了一口,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你少来这套!寒言,你听着:你,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宗门正式除名,逐出青云门了!已经不是本门弟子了!懂吗?”
“什……什么?!除名?逐出师门?!”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得我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为……为什么啊?我犯了什么门规戒律?我什么都没做啊!我要见陆雪峰主!我要见金照师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委屈涌上心头。难道就因为我被魔教掳走,师门非但不去追查营救,反而如此轻易地就将我抛弃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为什么?”另一个守卫冷笑一声,“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吗?无缘无故消失一个多月!辰练不参加,宗门任务不见人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雪云峰的金照师兄带着人找了你半个月!宗门规矩如此,无故不参加辰练,无辜失踪超半月者,视为叛逃或遭遇不测,一律按除名处理!通告早就贴出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看在之前那点交情的份上,才跟你废话这么多!识相的,赶紧自己离开!别逼我们动手!” 先前那弟子也恶声恶气地补充道,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眼神充满了警告。
我彻底慌了神,心乱如麻。被逐出师门?这绝对不行!这意味着我所有的计划都将夭折,身份暴露的风险急剧增加,甚至可能遭到正邪两道的共同追杀!必须挽回!一定要说清楚!
我连连后退几步,避开他们的锋芒,脸上挤出最可怜最诚恳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两位师兄!两位大哥!误会!天大的误会啊!一个多月前,我不是自己跑的!我是被人深夜潜入打晕了给掳走的啊!我是受害者!我好不容易才从一个荒岛九死一生地逃出来!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才跑回来!我真的是无辜的!求求你们,行行好,帮我去通传一下,就告诉陆雪峰主一声,说寒言回来了,就在山下!她一定会见我,一定会为我做主的!求求你们了!”
我的表演情真意切,一半是装,一半是真的委屈害怕,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然而,两人的脸色丝毫未变,反而更加不耐烦。
“哼,编!继续编!被掳走?还自己逃回来?你这故事编得倒是挺溜!谁信啊!”
另一个也愤愤不乐然威胁道:
“就是!再不走,休怪我们不念旧情,刀剑无眼了!”
看着他们油盐不进、杀气腾腾的样子,我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反而可能真的挨揍。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好悻悻然地再次后退,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站在远处,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山门,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真是岂有此理?之前不是听马天鸣说,他要求青云门把他给除名了吗,怎么变成我被开除了,是不是弄错了了,该死!真是该死!我心里把那帮死板迂腐的长老骂了千百遍,现在怎么办?硬闯那就是找死。
唉,看来最终还是得靠老祖宗传下来的万能法宝——银子。
想通这一点,我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朝着迷踪林的方向快步走去。幸好幸好!老子有先见之明,当初把大部分家当分开埋了!在迷踪林深处,还埋着三千多两白花花的银子呢!这简直是我人生中最英明的决策之一,上次靠这些银子救命,这次看来又要派上大用场!
谢天谢地!当我气喘吁吁地挖开那个隐秘的标记点,看到油布包裹着的银子完好无损时,激动得差点亲它们一口!果然,关键时刻,谁都靠不住,只有这些冰冷的小可爱最可靠!
我取了约莫一百多两银子揣进怀里,沉甸甸的份量让我重新找回了一点底气。然后,我再次回到了青云门山门前。
我不敢翻墙。现在身份不同了,私自潜入一旦被发现,那就是“外敌入侵”,格杀勿论都没处说理去。更何况,就算溜进去了,我也不知道陆雪峰住在哪儿,乱闯乱找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