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奔波,多方协调,在北疆使者韩明远的坐镇,以及陆恒与张清辞明里暗里的配合下,最后一批军资终于顺利装船启航,驶向北方。
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暂时落地。
韩明远使命达成,即将北归复命。
韩明远北归前,依例前往李严府上辞行。
书房内,茶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人眉宇间的凝重。
“老师,北方急报,西凉方面异动频繁。”
韩明远压低了声音,神色肃穆,“根据多方探马回报,他们正在大规模集结兵力,囤积粮草,预计最迟明年开春,便会大举进犯。”
李严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锐光一闪而逝,随即化为深沉的忧虑。
他缓缓放下茶杯,叹息道:“果然,还是来了,北方安宁了不过数年,西凉狼子野心,终是按捺不住。”
他抬眼看向韩明远,“北疆防线,压力骤增,此番运抵的军资,虽能解燃眉之急,但若战事绵长,恐怕仍是杯水车薪。”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明远,你回去后,后续若有所需…”
李严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会在此地,继续想办法,陆恒此子,能力与手段皆出乎意料,或可成为我们在江南的一着暗棋,后续若有需要,我会让他尽力筹措,通过其他渠道,再送往北疆。”
韩明远闻言,心中虽感念老师殚精竭虑,却也知此事艰难,他斟酌道:“老师苦心,学生明白,陆恒确是可造之材,此次也多亏了他。不过,此次筹集的军资数量已远超预期,足够支撑北疆应对开春之战。后续之事,还需从长计议,老师亦不可过于操劳,以免引来史昀等人更严密的盯防。眼下,先确保这批物资安全抵达,最为紧要。”
李严微微颔首,知道韩明远所言在理,也体谅其不愿自己过于涉险的关切。
他叹了口气:“也罢,饭要一口一口吃,你先将这批物资安然送回,辛苦你了!”
“学生分内之事。”
韩明远起身,郑重向李严行了一礼,“老师保重身体,学生在北疆,遥祝老师一切安好,江南之事,万事务必小心。”
李严也站起身来,拍了拍韩明远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去吧!一路顺风。”
韩明远再次深深一揖,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随后,杭州城外的码头上,举行了一场简单却意义非凡的送别。
江水滔滔,帆影点点。
韩明远一身便服,立于船头,与前来送行的杭州知府赵端、张家大小姐张清辞以及陆恒等人告别。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张清辞身上,脸上带着一丝赞许的笑容:“清辞,此次多亏你张家鼎力相助,北疆将士方能无后顾之忧,韩某承诺的两件事,现已办妥。”
他示意随从奉上两份文书。
“其一,经由李相与北方诸位将军斡旋,自此以后,凡你张家商船,途经长江、黄河等主要水道,只要是在我北方军队势力所及之区域,一律免征过往税赋。”
此言一出,旁边的陆恒眼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里暗骂:“好个张清辞,真会做生意,这水道关卡免税,一年得省下多少真金白银,这娘们儿倒是捞着实惠了。”
他深知古代商税之重,这条特权,无异于给张家开辟了一条黄金水道。
韩明远继续道:“其二,这是由李相与北方多位将领联名保举,在枢密院为你张家讨来的一道委派书,言明你张家为北疆运送物资,乃是应军方所请,枢密院认可的公差,非个人私自行为,日后,若有人再以此事构陷,此文书便是凭证。”
张清辞双手接过文书,清冷的脸上也难得露出笑容。
这道委派书,不仅洗刷了“勾连武将”等潜在罪名,更是给了张家一道护身符。
她施了一礼:“韩先生大恩,清辞与张家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所需,只需一言,张家定当尽力而为!”
陆恒在一旁听得更是牙酸,暗道:“朝廷名头加上免税特权,这张清辞可真是一本万利,这生意做得…啧。”
韩明远又与赵端寒暄了几句,无非是感谢他这段时间的配合与遮掩。
末了,他压低声音道:“赵兄,我这一走,那史昀怕是要将矛头对准你了,务必小心。”
赵端倒是显得颇为从容,微微一笑:“韩兄放心,老师已有安排,史昀虽来势汹汹,但这趟杭州之行,只怕是又要在老师手下,无功而返。”
最后,韩明远的目光落在陆恒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带着期许:“陆恒,你我相识虽短,但你所展现的能耐,远超韩某预期。好好干,期待你有一日,能一飞冲天,不负老师之赏识。”
他这话意味深长,李严的看重,既是机遇,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陆恒拱手,郑重道:“韩大人一路保重,陆恒定当努力,不负所托。”
韩明远登船,帆影渐远。
赵端也随即告辞,乘轿离去。
码头上,一时间只剩下陆恒与张清辞两拨人马,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陆恒对沈磐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远些。
张清辞也微微颔首,让秋白和夏蝉退到一旁。
见闲杂人等散去,陆恒踏前一步,看着张清辞那张依旧冷艳的脸庞,语气带着几分挑衅道:“张清辞,有没有想到过,当年那个被你们张家看不起,甚至差点被你们害死的小小赘婿,能有今日,能与你这张家大小姐平起平坐,共商大事?”
张清辞却仿佛听到了什么无聊的笑话,连眼皮都未抬,只是用她那清冷的嗓音,反问了一句:“楚云裳,近来可好?”
这句话如同毒针,瞬间刺中了陆恒的痛处。
他立刻想起之前张清辞耍手段,借一枚玉扣在楚云裳面前挑拨,险些让他与云裳关系破裂。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陆恒猛地逼近一步,几乎与张清辞面贴着面,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冰冷的倒影。
他压低声音,语气森寒,威胁道:“张清辞!我警告你,往日恩怨,你冲我来,若日后再敢对云裳耍什么阴谋诡计,我陆恒拼却性命,也定要让你,让你张家,不好过”
面对陆恒的暴怒与威胁,张清辞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一笑:“呵,威胁我?陆恒,你是不是忘了,柳青鸾,可还在我府上做客呢!”
陆恒心中骤然一紧。
柳青鸾,这个女杀神。
不待他回过神来,张清辞又轻飘飘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陆恒,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陆恒咬牙。
“ 我赌你不久之后,就会主动来求我。”张清辞的声音带着笃定。
“求你?”
陆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我陆恒就是去求一条狗,也绝不会来求你张清辞!”
张清辞也不生气,那双美眸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奋,轻笑道:“话别说得太满,那我们就等着看吧。”
她收敛笑容,恢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转身欲走,临走前,留下一句看似提醒,实则更像是嘲弄的话:“有功夫在这里与我放狠话,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应付那位史昀钦差,陆恒,好好活着,我可还没玩够呢!”
看着张清辞带着侍女登车离去,陆恒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低骂:“神经病!简直就是个病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