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北境城的监视,四人一路向北,天地间的色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终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白与灰。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如同亿万冰粒摩擦的嘶鸣,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脚下的积雪深可没膝,每一步都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若非四人修为在身,早已寸步难行。
“这里的风,像是带着刀子……”阿幼朵即使裹紧了冰霜巨人赠送的厚实皮裘,小脸依旧被冻得发白,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冰晶。她座下的风行蛊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显得十分吃力,飞行高度和速度都大打折扣。
傅长安默默运转功法,体内那灰、蓝、白三色微循环缓缓流转,尤其是那缕先天冰魄之气,如同回到了故乡般活跃,不仅将侵袭入体的寒意大部分吸收同化,更隐隐与这片天地间的极寒法则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他新悟的“归墟游云步”在这种环境下施展,身形更加飘忽,踏雪无痕,仿佛真的融入了这片冰天雪地,消耗反而比在温暖地带更小。
柳依依以精纯的冰系剑意护体,剑气在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风雪隔开,步履相对从容。玄玑真人则依靠深厚的修为和阵法知识,在行进间不断调整自身气息与周围环境协调,减少消耗,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我们已进入暴雪冰原公认的外围区域。”玄玑真人展开那份得自天机阁的简略地图,眉头微蹙,“地图对此地的记载非常模糊,只标注了几处大的地理特征和已知的、由极端天气形成的‘绝灵风带’。此地灵力紊乱,神识探查范围被大幅压缩,大家务必跟紧,切勿走散。”
傅长安点头,他的感知虽强,在此地也被压制到不足平常的一半范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冰原深处弥漫着一股与永冻荒原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永冻荒原是死寂与终结,而这里,则是狂暴、混乱,仿佛隐藏着某种被冰封了万古的、仍在挣扎咆哮的意志。
“晚秋,你若在此,究竟遇到了什么?”傅长安心中忧虑更甚,这地方绝非善地。
一连数日,他们都在与酷寒和风雪搏斗。途中遇到几次小型的雪崩和冰裂缝,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也遭遇过一些适应了极端环境的冰系妖兽,如体型巨大、獠牙锋利的“冰原狼”,以及能潜伏在雪下发起突袭的“雪蟒”,但这些妖兽大多灵智不高,实力在筑基初期左右,被四人轻易解决或避开。
然而,真正的危险往往源于无形。
这日黄昏,风雪稍歇,四人找到一处背风的冰崖下暂作休整。阿幼朵正准备取出干粮,动作却突然一顿,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了,幼朵?”柳依依问道。
“好像……有歌声?”阿幼朵不确定地说,“很轻,很飘忽,像是从风里传来的……”
傅长安和玄玑真人立刻凝神感知。傅长安起初什么也没听到,但当他将一丝心神沉入纪元碎片时,碎片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凉触感。紧接着,他也捕捉到了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
那是一种空灵、婉转,却又带着无尽悲伤与诱惑的吟唱,没有具体的歌词,只有旋律,仿佛在诉说着冰封的往事,引诱听者沉沦。
“是‘冰魇低语’!”玄玑真人脸色一变,立刻低喝道:“紧守心神!勿听!勿想!这是暴雪冰原特有的精神攻击,源自地脉中淤积的万古寒怨与迷失生灵的残念,能侵蚀神魂,引人产生幻觉,最终心神耗尽,化为冰雕!”
他说话的同时,双手快速掐诀,一道清心宁神的“静心咒”光环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住四人。
柳依依剑意勃发,斩断试图侵入识海的诡异旋律。阿幼朵也放出了几只散发着安宁气息的“定魂蛊”,围绕在众人身边。
傅长安则感觉体内那三色循环自主加速,尤其是代表“寂灭”的灰色气流,对这类精神层面的负面能量似乎有着天然的“免疫力”和“吞噬性”,那冰魇低语靠近他的神魂时,竟如同水滴落入沙漠般,被悄然化解吸收,反而让他对“寂灭”意境有了更细微的体会。
然而,那低语并未停止,反而随着夜幕的降临,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四周的冰雪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扭曲的透明影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随着风雪飘荡,发出无声的嘶嚎,朝着四人缓缓包围过来。
“是冰魇实体!它们被低语吸引过来了!”玄玑真人面色凝重,“这些东西物理攻击效果甚微,主要攻击神魂,极其难缠!”
眼看那些冰魇影子越来越多,发出的精神冲击让静心咒的光环都开始波动,阿幼朵的定魂蛊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傅长安眼神一凝,他知道常规手段效果有限。他上前一步,并未动用真元,而是尝试着将体内那缕寂灭之息的气息,混合着自身坚不可摧的意志,通过神识扩散出去!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万物终结、一切归墟意境的冰冷波动,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躁动不安、试图靠近的冰魇影子,在接触到这股波动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天敌般,发出了无声的恐惧尖啸,透明的身体剧烈扭曲,随即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溃散!就连那萦绕在耳边的冰魇低语,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骤然减弱了大半!
方圆数十丈内,为之一清。
玄玑真人、柳依依和阿幼朵都惊讶地看向傅长安。他们能感觉到刚才那股波动的可怕,那是一种直指本源“消亡”的力量。
傅长安自己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寂灭之息对这类怨念灵体有如此强的克制效果。他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冰魇虽暂退,但难保不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我们连夜赶路,尽快穿过这片区域。”
众人点头,立刻收拾行装,顶着再次变得猛烈的风雪,继续向北深入。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冰崖下的阴影中,一点微弱的蓝光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仿佛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暗中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暴雪冰原的序幕,已然揭开,更深的危险与秘密,正等待着他们。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