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
傅长安与另外三名丹霞峰外门弟子，在陈铭师兄的带领下，离开了青岚宗山门。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下山”。
行走在山道之上，回头望去，云雾缭绕的宗门仙山渐行渐远，前方是苍翠起伏的丘陵和隐约可见的平原沃野。空气中弥漫着自由而清新的气息，令他心胸为之一阔。
同行的三名弟子显然不是第一次下山，显得较为轻松，不时交谈说笑。陈铭则沉稳得多，不时提醒众人注意脚下，并简单介绍着此行目的地——青岚坊市的情况。
“青岚坊市虽以我宗命名，但并非我宗独有。乃是由我宗、附近的碧水阁、烈阳宗共同维持，散修、小家族乃至凡俗间的富商巨贾也可在此交易，鱼龙混杂。你等切记，谨言慎行，莫要轻易与人冲突，但也无需怯懦，一切有我宗规矩在。”陈铭告诫道。
傅长安认真记下，心中充满好奇。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小镇。镇子入口处立着一座石碑，上书“青岚坊市”四个大字。虽说是坊市，但其规模几乎相当于一座小城。
踏入其中，一股喧嚣热浪扑面而来！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百草堂”、“神兵阁”、“万符斋”、“醉仙楼”……招牌幌子五颜六色，灵气波动各异。更有无数修士直接在街道两侧摆开地摊，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三百年份的紫云参，只要八十灵石！”
“刚出炉的极品法器飞剑，锋锐无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上古洞府出土的藏宝图，有缘者得之！”
各种叫卖声传入耳中，真假难辨。空气中混合着灵草清香、丹药异香、金属锈气、甚至还有烤灵兽肉的油脂香气，构成了一幅鲜活无比的修真市井画卷。
傅长安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这与宗门内清修的氛围截然不同，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欲望。
陈铭带着他们先去了坊市中属于青岚宗的产业“青岚药阁”，交割了宗门采购清单，并将需要带回的药材打包完毕。完成正事后，陈铭对几人道：“采购需半日时间。你等可自行在坊市内逛逛，申时初（下午三点）在此集合，切勿延误。记住，量力而行，勿惹事端。”
“是！陈师兄！”几名外门弟子兴奋应道，立刻作鸟兽散，融入人流之中。
傅长安也告别陈铭，独自一人在坊市中闲逛起来。
他主要对售卖灵草药材和丹药的区域感兴趣。看着那些琳琅满目、年份各异的药材，以及功效不同的丹药，他深深感受到了修真资源的丰富与自身……的贫穷。
周长老给的五十灵石奖励，在这里恐怕买不了多少好东西。
他走走停停，偶尔在一些药材摊前驻足，运用刚刚学到的知识辨别真伪优劣，倒也自得其乐。
不知不觉间，他逛到了坊市边缘一片相对冷清的区域。这里的摊位明显简陋许多，售卖的东西也千奇百怪，多是些来历不明、难以鉴定的“古物”、残缺法器、或者一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种子、矿石。
显然，这里是“捡漏”爱好者和赌运气者的天堂。
傅长安在一个白发老妪的摊位前停下脚步。老妪修为低微，面前只铺着一块破布，上面随意摆放着几块黯淡的矿石、几株干枯的草药、还有一些五颜六色、毫无灵气波动的种子。
他的目光，被其中一小撮黑褐色、干瘪瘪、毫不起眼的种子吸引了。
这些种子看起来毫无生机，像是被烧焦过一般。但不知为何，当傅长安的目光扫过它们时，他体内那震荡的灵力，竟然自发地、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一种极其模糊的、源自世界意志本能的“提示感”悄然浮现——似乎这东西，对他“有用”？
傅长安蹲下身，故作随意地拿起旁边一块矿石看了看，问道：“婆婆，这些是什么种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灵气了。”
老妪抬了抬眼皮，声音沙哑：“山里捡的，老婆子也不认得。看着古怪就带来了。小哥要是感兴趣，给五块灵石，全都拿走。”
五块灵石买一堆废种子？旁边几个摊主闻言都暗自摇头，觉得这老妪想钱想疯了。
傅长安沉吟了一下，他没有还价，而是拿起那撮种子，更加集中精神，暗中运转起那震荡灵力，极其细微地去感知。
这一次，感觉清晰了一点点！在这些种子死寂的外壳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奇特的生死轮转的意境！若非他对能量感知极其敏锐，绝对无法察觉！
枯荣……死寂中蕴藏一线生机？
他心中一动，想到了《常见灵草初解》中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灵植——枯荣草。据说此草种子状态如同死物，千年不腐，唯有在极端纯净的木灵气与土灵气交汇之地，并以特殊法门激发，方有一线可能复苏，其叶蕴含生死之道，是炼制某些高阶丹药的圣品！
难道……？
傅长安压下心中的激动，面上不动声色，又随手拿起那几株干枯的草药：“婆婆，这些种子我看着稀奇，买回去研究研究。这几株凝血草也蔫了，不如一并搭给我吧？一共五块灵石，如何？”
老妪看了看那几株确实不值钱的枯萎草药，点点头：“成吧。”
傅长安痛快地付了五块下品灵石，将种子和废草药小心收起，心中怦怦直跳。
不管是不是枯荣草种，但这丝奇特的生死意境，绝对值得研究！五块灵石，赌一把！
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旁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啧，我当是谁这么大方，原来是青岚宗丹霞峰新晋的‘天才’傅师弟啊。五块灵石买一堆垃圾，果然财大气粗，佩服佩服。”
傅长安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烈阳宗服饰、面色倨傲的青年正抱着胳膊，一脸讥讽地看着他。其身旁还跟着几个同样服饰的弟子，显然也是来坊市采购的。
傅长安认得此人，名叫赵乾，是烈阳宗外门一个管事长老的侄子，修为炼气四层，性格嚣张，曾在两宗年轻弟子的小型交流会上见过一面，当时就对傅长安的“锦鲤”之名颇为不屑。
傅长安不欲生事，淡淡道：“个人喜好罢了，不劳赵师兄费心。”说完便欲离开。
赵乾却横跨一步，拦住去路，嗤笑道：“喜好？是傻吧？还是你们青岚宗如今已经穷到需要弟子出来捡垃圾充门面了？哦对了，听说你靠着狗屎运混进了内门？怎么，周长老没赏你几块像样的灵石吗？要不要师兄我借你点？”
其身后几名烈阳宗弟子发出一阵哄笑。
傅长安眉头皱起，心中微怒，但想起陈铭的告诫，强压下火气：“赵师兄，请让开。”
“我要是不让呢？”赵乾下巴微抬，故意释放出炼气四层的灵压，试图让傅长安难堪。
然而，傅长安刚刚突破炼气三层，根基稳固，加之常年受地火炙烤和震荡灵力锤炼，心志坚韧远超同阶，对这灵压并无太大感觉，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双方僵持，吸引了不少围观者目光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赵乾，坊市规矩，禁止喧哗斗殴。你是想被执法队请去喝茶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碧水阁服饰、容貌清丽的女子缓步走来，其身后也跟着几名同门。开口的正是她。
赵乾见到此女，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忌惮，哼了一声：“柳依依，少多管闲事！我们不过是和傅师弟聊聊天而已。”
柳依依？傅长安想起来了，外门大比第二的那位女剑修。她竟然也下山了，还加入了碧水阁？
柳依依没理会赵乾，目光转向傅长安，微微颔首：“傅师弟，又见面了。”
傅长安拱手回礼：“柳师姐。”
柳依依的出现，打破了僵局。赵乾似乎不愿同时得罪青岚宗和碧水阁的人，狠狠瞪了傅长安一眼，摞下一句“走着瞧”，便带着人悻悻离去。
“多谢柳师姐解围。”傅长安诚心道谢。
柳依依摇摇头：“举手之劳。赵乾此人素来如此，傅师弟不必放在心上。坊市虽有机缘，却也多是非，师弟还需谨慎。”
“师姐说的是。”傅长安点头受教。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便各自分开。傅长安没了闲逛的心思，看了看时辰，便向青岚药阁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摸着怀里那包干瘪的种子，回想今日遭遇。
坊市之行，果然有趣。有意外之喜，也有无妄之灾。
那赵乾的挑衅他并未放在心上，倒是柳依依的出手相助和提醒，让他对这位曾经的对手多了几分好感。
而最大的收获，自然是这包神秘的种子。
“枯荣草……希望你真的能给我带来惊喜吧。”他心中充满期待。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