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牛魔施铁腕 雷霆扫四方
“剃刀”划过“野狗窝”营地时，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老瘸子是被柴油引擎的低吼惊醒的。他摸到窗边，掀开油毡布一角，看见四道雪白的光柱刺破黑暗，正朝着营地大门笔直冲来。光柱后面是模糊的车影，轮廓棱角分明，像移动的铁棺材。
“敌袭——！”
他扯开嗓子喊，声音刚冲出喉咙，第一发枪榴弹就砸在了了望塔上。
轰！
木塔像个火柴盒一样炸开，守夜的半大小子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和碎裂的木板一起抛上了天。火光瞬间撕破夜幕，映亮了那些从车上跳下来的黑影——全身覆盖着哑光黑色装甲，动作整齐得不像人，更像一群上紧了发条的杀人机器。
“是‘剃刀’！牛氏的‘剃刀’来了！”
营地炸了锅。有人抓起土枪往外冲，有人抱着孩子往地窖钻，更多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老瘸子拖着一条瘸腿扑向墙角的警报铃，手刚摸到拉绳，一串子弹就凿穿了土墙，溅起的碎砖打得他满脸是血。
他趴在地上，听见外面传来短促、精准的点射声，每一声枪响都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还有那种低沉的、像是电锯切割金属的声音——那是牛氏制式冲锋枪独有的动静。
不到五分钟，抵抗的声音就没了。
只剩下哭喊、求饶，和装甲靴踩过碎瓦砾的咔嚓声。
老瘸子从墙缝往外看。一个穿着黑色动力甲的士兵正抓住一个女人的头发，把她从地窖里拖出来。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哭得撕心裂肺。士兵抬起枪托，砸在她后颈上。女人软倒，婴儿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另一个士兵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婴儿，抬起靴子——
老瘸子闭上了眼睛。
他听见靴子落下的闷响。哭声停了。
“清理完毕。”一个冰冷的、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在营地中央响起，“按名单，处决首领及抵抗者家属。其余人打上编号，装车送北边劳工营。营地烧掉。”
“是。”
柴油味混着血腥味飘进来。老瘸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听见脚步声靠近，听见动力甲关节转动的轻微摩擦声。
然后，脚步声停在了他藏身的破屋外。
“里面还有个喘气的。”那个冰冷的声音说。
老瘸子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
但脚步声没有进屋。他听见外面传来另一个声音，更年轻些：“队长，总部急电。自由城邦联盟内部清洗完成，要求我们立即前往下一目标——‘灰鼠’商队落脚点。”
“走。”
脚步声远去。
老瘸子又等了十分钟，才敢慢慢爬起身。他从墙缝看到，营地已经变成火海。四辆装甲车正驶离，车尾的红色尾灯像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渐渐消失。
他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三天前，那个自称“西行盟”说客的年轻人来过营地，劝首领“早做准备”。首领当时摆了摆手，说再看看，再看看。
现在不用看了。
“野狗窝”被抹掉的消息，是在当天中午传到地下综合体的。
带来消息的是“锈带骑士团”的一个外围眼线，那小子连滚带爬冲进会议室时，脸白得跟死人一样，裤裆湿了一大片。
“……全、全死了！房子烧得就剩架子！地上全是血，尸体堆成堆……我认得，是老瘸子他孙子的拨浪鼓，就扔在血泊里……”
少年语无伦次，说到最后哇哇大吐。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昨天还吵得面红耳赤的钱老板，此刻缩在椅子上，肥厚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铁砧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李斯特闭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敲，节奏有点乱。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砸进来。
“……联盟内部，陈议员全家死在家里，说是‘煤气泄露’……李参谋被抓了，公开审判，判了‘通敌叛盟’，下午就枪决……”
“……我们设在南边的三个联络点，一夜之间全被端了。活口都没留……”
“……牛氏发布了全球通缉令！唐首领，白玲小姐，你们……你们自己看吧！”
最后一份情报是张皱巴巴的传真纸，上面印着五张照片——唐启元、白玲、老莫、赵铁柱、墨影。照片下面是一长串赏金，数额高得吓人：不是钱，是牛氏集团内部的贡献点、高级居住权、基因优化药剂配额，甚至包括“通天城”内环的住宅一套。
最下面一行加粗黑字：“死活不论。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金三成。”
“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老莫摘下眼镜，用力揉着鼻梁，声音干涩。
白玲拿起那张纸，看了三秒，然后慢慢把它撕成两半，再撕成四半。碎纸片从她指间飘落。“赏金挺高，”她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的人头比‘骊歌’还值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钱老板突然蹦起来，声音尖得刺耳，“看看！都看看！这就是跟牛魔王作对的下场！咱们还没动手呢，人家就先下死手了！这仗怎么打？啊？怎么打？！”
他指着唐启元，手指发抖：“唐首领，你昨天还说稳扎稳打……稳个屁！人家根本不给你稳的机会！”
“姓钱的，你闭嘴！”铁砧吼道，“现在说这些有屁用！”
“怎么没用？！”钱老板眼睛红了，“趁现在还没撕破脸，咱们去自首！去检举！把知道的都说了，说不定还能捞条活路！”
“你他妈——”
“够了。”
唐启元的声音不大，但压住了所有的嘈杂。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中央，弯腰捡起一片被白玲撕碎的纸屑。那是通缉令上他照片的一角。
他看着那片纸，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会议室里每一张脸——苍白的，恐惧的，愤怒的，绝望的。孙悟坤站在门边，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赵铁柱胸口剧烈起伏，像头被困住的牛。老莫重新戴上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钱老板怕了，”唐启元开口，声音很稳，“很正常。我也怕。”
钱老板一愣。
“看到这个赏金，我第一个念头是，把我自己交出去，换大家平安，值不值。”唐启元举起那片纸屑，“值。太值了。一套内环住宅，够我爷爷那种老技工攒十辈子。”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然后呢？我死了，白玲死了，老莫死了，咱们‘破晓’的人死绝了——牛魔王就会放过你们吗？”
他走到钱老板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看‘野狗窝’。他们跟咱们结盟了吗？没有。他们只是犹豫了一下，没立刻拒绝‘西行盟’的说客。就因为这个，全营老小，一个不留。”
钱老板的喉结上下滚动。
“再看看陈议员，看看李参谋。”唐启元转身，看向李斯特，“他们做了什么？无非是在内部会议上说了几句‘再议’，质疑了和牛氏合作的条款。结果呢？家破人亡。”
李斯特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有血丝，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火焰。
“牛魔王要的不是投降，”唐启元走回主位，声音一点点拔高，“他要的是所有人跪下，把脖子伸进他编好的项圈里。顺我者昌？不，顺我者，暂时当狗。逆我者？连当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变成肥料！”
他一把将纸屑拍在桌上：“这张通缉令，不是催命符，是勋章！它说明咱们捅到牛魔王的痛处了！他怕了！怕咱们这些他眼里的蝼蚁，真有一天能咬穿他的铁靴子！”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现在，两条路。”唐启元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条，像钱老板说的，去自首，去检举。运气好，当狗。运气不好，像‘野狗窝’那样，变成一堆焦炭。”
他放下第一根手指：“第二条，把腰杆挺直了，告诉他：老子不跪！”
“可……可咱们拿什么打？”一个小聚落代表颤声问，“人家动动手指头，咱们就……”
“拿命打。”唐启元截断他的话，“但不是硬碰硬。从今天起，总部进入最高警戒，所有人员化整为零，按预定方案向备用据点疏散。同时——”
他转身，在地图上重重一点：“启动‘刺蜂’计划。牛氏不是剿灭了咱们三个联络点吗？好，咱们就把他东南区的后勤线路，扎成筛子！”
“怎么扎？”铁砧问。
“小股骚扰，打了就跑。”唐启元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几条线，“专挑落单的运输队、偏远的小哨站。不图全歼，就图让他疼，让他睡不着觉。缴获的物资，三成归行动队，七成归联盟库房。”
他看向众人，眼神锐利：“咱们要让所有盯着这笔赏金的人看看，想拿‘破晓’的脑袋换富贵，得先准备好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会议在压抑但坚定的气氛中结束。各方代表匆匆离开，去安排疏散和准备“刺蜂”的第一击。
人走光了，唐启元才卸下那口强撑的气，踉跄一步扶住桌子。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白玲递过水壶：“演得不错。”
“不是演，”唐启元接过，手有点抖，“是真怕。怕咱们这刚点起来的火，一下就被浇灭了。”
“灭不了。”孙悟坤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个小本子，“刚才开会，有两个人眼神不对。一个在听到赏金时，下意识舔了嘴唇。另一个在你说‘化整为零’时，手指在桌子下面敲密码——估计是在往外传信。”
“盯死。”唐启元灌了口水，声音发狠，“非常时期，宁杀错，不放过。”
老莫凑过来，压低声音：“‘星火网’的一期节点已经架设了三个，但覆盖范围还很小。疏散后通讯可能会断断续续。”
“总比全哑巴强。”唐启元看向窗外——其实没有窗，只有粗糙的水泥墙，“咱们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跑赢了，就有机会翻盘。跑输了……”
他没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下半句。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沙明。他一身尘土，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唐哥，北边三十公里外，发现疑似‘剃刀’的侦察小队，正在往这个方向摸排。最多还有两个小时。”
“来得及。”唐启元直起身，“按计划，撤。”
命令层层传下去。地下综合体内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搬运声、引擎发动声。那台巨大的“骊歌”战车缓缓驶出藏身的洞窟，炮塔转动，幽深的炮口指向北方。
唐启元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待了不到五天的地方。
然后转身，登上“骊歌”。
引擎轰鸣，钢铁巨兽载着他们，驶向更深的地下通道，驶向未知的、血与火的前路。
正是：雷霆骤降焚野巢，悬金追命似屠刀。乍聚人心惊欲散，强压惧色挺脊梁。暗刃方磨先刺血，危舟未稳且分航。莫道前程皆死地，绝处搏生第一场。（第160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