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复训场的晨光比昨天柔和些，靶纸被风扯着轻轻晃，像在跟林天打招呼。可他却蹲在射击位旁，手里攥着昨天那张 8 环靶纸，指尖反复蹭着上面的弹孔 —— 昨晚他翻来覆去没睡好，总觉得昨天的成绩是 “撞大运”，毕竟以前子弹连靶边都摸不着，怎么可能突然就击中了？
“林少爷，别对着靶纸发呆了！该你了！” 王小毛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他正举着步枪瞄准，嘴角带着调侃，“今天可得让俺们看看，你昨天到底是蒙的，还是真开窍了！”
林天深吸一口气，把靶纸塞进作训服口袋，磨磨蹭蹭趴在射击位上。护腕里的半截鞋带硌着皮肤，他下意识拽了拽 —— 这是他昨天 “找感觉” 的小依赖，今天却觉得有点不踏实，总怕一抬手就打回原形。高战站在训练场边缘，手里拿着记录本，目光扫过来时，他赶紧低下头，假装调整枪托，心里却在念叨：“别紧张，大不了就脱靶，反正上次也是蒙的……”
“开始射击！”
随着高战的指令，王小毛的枪声先响了，“砰” 的一声，远处靶纸晃了晃。林天咬了咬牙，把枪托往肩膀上贴 —— 奇怪的是，这次没像以前那样刻意用力，枪托像有自己的想法，轻轻就贴紧了锁骨，连后坐力会疼的念头都没冒出来。他眯起眼，准星自然对准靶心，呼吸慢下来，手指搭在扳机上，跟着呼气的节奏轻轻一压。
“砰！”
枪声落下时，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调整了枪身的震动。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每一次扣扳机都像喝水一样自然，不用想 “吸气贴枪托”，不用怕 “子弹飞哪里”，准星、靶心、呼吸，像被一根无形的线串在一起，连风刮过枪身的细微晃动，他都能下意识调整姿势抵消。
五发子弹打完，林天愣了愣，才松开扳机 —— 手里的步枪还带着余温，可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刚才开枪时的 “顺”，连自己打了多少环都没顾上想。
“4 号射击位！9 环、10 环、9 环、9 环、8 环！优秀！”
报靶员的喊声像惊雷似的炸在耳边，林天猛地抬头，看见报靶员举着他的靶纸，上面五个弹孔紧紧围着 10 环，最中间的 10 环弹孔还透着亮，比昨天的 8 环靶纸更惊艳。王小毛直接从射击位上跳起来：“我去！林少爷你这是真开窍了！还说昨天是蒙的？这优秀成绩能蒙出来？”
李大壮也凑过来，看着靶纸眼睛都直了：“俺打了半年都没上过优秀，你这才两次就成了！太厉害了！”
可林天却没高兴起来，反而更慌了，他抓着靶纸跑到高战面前，语气带着急：“高教官，我觉得…… 觉得还是蒙的！刚才开枪我都没怎么想，就随便打了，怎么会是优秀？肯定是靶纸放错了！”
高战看着他急得通红的脸，忍不住笑了，接过靶纸，指着上面的弹孔：“你觉得是蒙的，那你说说，为什么这五发弹孔都在 9 环附近？蒙的话，怎么不偏到 5 环？怎么不脱靶？”
林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 他也不知道，刚才就是身体自己动了，脑子里的紧张、担心全没跟上。
高战把靶纸递回给他，带着他走到射击位旁，指着刚才他趴过的痕迹：“你昨天开枪，还得刻意记‘吸气贴枪托’，今天呢？我刚才看你，枪托贴肩的时候，肩膀都没绷着，是自然放松的；扣扳机的节奏，跟你呼吸的频率完全对上，连风刮歪准星，你都下意识动了动手腕 —— 这不是蒙的，是你的身体本能，终于超过了大脑的干扰。”
“大脑的干扰？” 林天愣住了。
“对。” 高战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在地上画了个枪的简笔画，“你以前开枪，大脑总在想‘后坐力疼不疼’‘会不会脱靶’‘动作标不标准’，这些想法把你的身体本能全打乱了，所以子弹乱飞。但现在，你训练练得多了，心态也稳了，大脑不瞎琢磨了，身体自然就找到跟枪的默契 —— 这就是枪感，比刻意学标准动作还珍贵。”
高战顿了顿，想起自己当新兵时的样子，补充道：“我刚当兵那时候，也是总想着‘要打准’，结果越想越打不准。后来我班长跟我说，把枪当成自己的手，别把它当‘武器’，慢慢就找着感觉了。你现在就是这样，没把枪当‘要打准的工具’，反而跟它成了‘朋友’，所以子弹才会听话。”
林天攥着靶纸，看着地上的简笔画，突然想起这几天的训练 —— 对着树练瞄准，练到胳膊发酸；五公里跑下来，觉得 “没什么难的”；甚至晚上睡前，还会下意识比划扣扳机的动作。原来这些不是 “没用的瞎练”，是慢慢把 “刻意” 变成了 “本能”，把 “大脑的紧张” 变成了 “身体的自然”。
“我…… 我不是蒙的？” 他小声问，眼里带着不敢信。
“当然不是。” 高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欣慰，“这是你自己练出来的，是你应得的。以后别再想‘是不是蒙的’，就跟着身体的感觉来，你会比现在更准。”
周围的战友还在为他的优秀成绩欢呼，王小毛跑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别愣着了！以后你就是咱们班的‘神枪手’了！下次比武，射击项目就靠你了！”
林天接过水，看着手里的优秀靶纸，又摸了摸护腕里的鞋带，突然笑了 —— 原来 “神枪手” 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是一次次对着树瞄准，一次次调整呼吸，一次次克服大脑的紧张，慢慢 “长” 出来的。他不再觉得是运气，不再怀疑是 “蒙的”，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用训练和坚持，找到的属于自己的 “枪感”。
夕阳又一次落在射击场上，林天跟着战友们收拾器材，脚步比平时更轻快。他想起苏小雨，心里突然有个小小的期待 —— 下次见到她，一定要把这张优秀靶纸给她看，不是炫耀，是想告诉她：那个曾经连子弹都找不着家的林天，现在真的成了 “能让子弹听话” 的兵，成了她鼓励过的、越来越棒的兵。
护腕里的鞋带轻轻蹭着皮肤，像在为他鼓掌。林天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的射击训练，他还要更努力，把 “本能” 练得更稳，把 “枪感” 养得更熟 —— 因为他想做的，不只是 “蒙出来的神枪手”，而是真正的、能让战友信任、让教官认可的神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