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美芽特意换上了刚买的那新棉袄,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背着包就往村口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和大人的哄劝声,玻璃门一推,暖烘烘的空气裹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诊所不大,只有两个诊室,走廊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正忙着给孩子量体温,头都顾不上抬。美芽站在门口,她犹豫了半天,才轻轻走上前,小声问:“请问……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穿白大褂的女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皱:“我们要护士,你有证吗?”
美芽眼睛亮了,急忙上前:“我……我有证,但我在老家学过护理,会量体温、换纱布,也能帮着配药、照顾病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
女人没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最近病人太多,我这儿确实缺个打下手的。你要是不嫌弃工资低,能吃苦,可以试试?”
美芽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亮了:“我不嫌弃!我能吃苦!”女人抬手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挂着“办公室”木牌的门,手上的听诊器还没来得及放下,声音里带着几分忙碌后的沙哑:“你先去那屋找老板,他点头了,你就能留下。”
“哎!谢谢您!太谢谢您了!”美芽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连忙朝着女人鞠了个躬,才一步一步往那扇门走去。走廊里的脚步声、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可美芽却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她在门口站了两秒,手指在冰凉的门把手上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敲了敲:“老板,您好,我……我是来应聘的。”
门里传来一声“进来”,美芽推开门,看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算账,桌上摊着厚厚的账本和一叠处方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的眼镜片上反射出一点光,让美芽更紧张了,站在门口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有护士证吗?”男人的声音不高,像浸了温水的砂纸,带着中年男性特有的沙哑与沉稳,头也没抬,目光还落在手里的账本上。
“有!有!”美芽的声音立刻提了半分,忙不迭从帆布包里翻出那个用塑料袋层层裹着的小本子,连带着身份证一起,轻轻放在男人面前的办公桌上。
男人这才放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指尖捏着护士证的边角翻看起来。美芽这才敢仔细打量他:单眼皮,国字脸,鼻梁不算高却带着点鹰钩的弧度,论五官的周正劲儿,竟和志伟有几分像。
只是头顶那圈明显稀疏的头发,混着鬓角的几缕灰白,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些,约莫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大。
“以前做过护士?”男人的目光从证件上移开,落在美芽脸上,语气依旧平淡。
“做过的!在老家县城的诊所做了三年,配药、打针、照顾病人这些都熟!”美芽把腰背挺得更直了些,如实回答的同时,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黏糊糊地贴在裤缝上。
男人手指在护士证上轻轻敲了敲,开门见山:“我这正好缺个护士,配药、量体温是基础,打针、挂点滴也得拿得下。活儿多,也累,尤其是早晚高峰病人扎堆的时候,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美芽,“工资不高,一个月八百块,你能做吗?”
“能做!”美芽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生怕自己慢一秒,这份工作就飞了。她甚至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男人似乎被她的反应逗得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又问:“住在哪儿?”
“就住村中间那排平房,离这儿走路也就十分钟!”美芽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语气里带着点“近水楼台”的小庆幸。
“那行。”男人把证件推回给她,“上班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八点,一天十二个小时。要是赶上突发情况,比如晚上有人急诊,还得加班,没个准点。”
他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点了然,“这段时间来应聘的不少,但一听这工作时长,大多都走了。你确定能扛得住?”
美芽用力点头,下巴绷得紧紧的,声音里满是笃定:“能做!”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八百块,比志伟的保底工资还多三百,足够贴补两个人的生活开销。
她在老家做护士时,本就没少遇着加班的情况,比起找不到工作的窘迫,这点累算什么?
男人见她态度坚决,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登记表:“那你把这个填了,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来上班,先跟着王医生熟悉两天流程。”
美芽接过笔,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却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表格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这一刻,她觉得那扇原本紧闭的生活大门,终于为自己开了一道缝,漏进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