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峰，江晚星新得的长老洞府。
此地位于青云宗灵脉的一处支流上，灵气浓郁度远非外门可比。洞府外有药田，有清泉，甚至还有一小片专门用来静坐观想的白玉平台，云雾在脚下翻涌，宛如仙境。
然而，洞府内却没什么仙气。
原本该摆放珍奇古玩的博古架上，堆满了从藏经阁借来的各类典籍、玉简。从《宗门阵法初解》到《妖兽习性图鉴》，从《大陆异闻录》到《上古丹方残篇》，杂乱无章，却又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分门别类地整理着。
江晚星正盘腿坐在一堆玉简中央。
她没有修炼，只是闭着眼，一根手指在眉心轻轻点着。在她自己才能看见的视界里，无数信息流正从这些玉简中被抽取、扫描、分析，然后汇入她那庞大的【天道分销平台】数据库中。
成为长老最大的好处，不是地位，不是俸禄，而是知识。
这些青云宗耗费千年积累的知识，正在成为她平台的养料，让她能创造出更精妙、更强大的子系统。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洞府外传来，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节奏感。
江晚星睁开眼，挥手散去面前的光幕。她知道是谁来了。
洞府的禁制没有阻拦，楚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客卿长老的月白长袍，身姿笔挺，面容清冷，只是那双总是藏着哀伤与仇恨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像两颗在暗夜中燃烧的星辰。
“江长老。”楚瑶开口，声音平静。
“坐。”江晚星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蒲团，言简意赅。
楚瑶没有坐，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扫过洞府内那些堆积如山的典籍，最后落回江晚星身上。“我来，是向你辞行的。”
“嗯。”江晚星应了一声，似乎毫不意外。
楚瑶看着她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豪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切，或许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无论是军心动荡，还是系统发布的任务，可能都是这位神秘的“债主”早已铺好的路。
这个念头让她背脊微微发凉，但旋即又被一股更强的决心压下。
无论如何，路已经铺开，她没有退缩的理由。
“我打算三日后，带兵出发，收复永安城。”楚瑶不再试探，直接开门见山。
“兵力够吗？”江晚星问。
“不够。”楚瑶答得坦然，“我只有一百三十七名旧部，其中还有二十余人是炼气初期的修士，连兵都算不上。而永安城的守军，至少在五百以上，皆为大炎王朝的正规军。”
“粮草呢？”
“只够半月之用。”
“丹药？”
“除了宗门配发的几瓶基础疗伤丹，一无所有。”
“情报？”
“两眼一抹黑。”
一番问答，像是在对账。每一句，都将楚瑶那点可怜的家底剥得干干净净。若是有外人在此，定会觉得这所谓的“复国”简直是天方夜谭，一场彻头彻尾的自杀式袭击。
可江晚星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像一个评估风险的商人。
“那你凭什么去打？”江晚星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楚瑶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凭你。”
江晚星终于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凭我？楚瑶，你要搞清楚，我是你的债主，不是你的保姆。我投资你，是为了收益，不是为了做慈善。”
“我明白。”楚瑶点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所以我不是来求你，是来与你谈一笔新的交易。”
“说来听听。”江晚星来了兴趣。
“我需要后勤。”楚瑶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丹药。我需要至少一百枚‘爆炎丹’，三百枚‘护心丹’，以及足够的解毒、疗伤丹药。第二，情报。我需要永安城守将的性格、兵力部署、城防弱点等一切详细情报。第三，一条退路。如果我败了，我需要青云宗能接纳我的残部。”
她顿了顿，看着江晚星，声音沉凝：“作为交换，此次复国之战，我所得气运，分你七成。”
七成。
这是一个极高的价码。气运关乎一个人的命途，更关乎楚瑶【女帝复仇系统】的成长。分出七成，意味着她将用数倍的努力，才能换来系统的正常升级。
江晚星没有立刻回答。
她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一下，两下。
【天道分销平台】的界面上，关于楚瑶【复国奠基】任务的风险评估报告已经生成。
【风险等级：高】
【成功率预估：17.4%】
【若提供全套后勤支持，成功率可提升至：41.2%】
【收益预估：若任务成功，宿主‘楚瑶’将获得大量气运，平台可抽取七成，预计可获得30万点气运值，足以激活‘系统干扰’功能三次，或兑换一件地阶法宝。】
风险很高，但回报同样惊人。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江晚星停止了敲击，“丹药和情报，三日内，林墨会准备好交给你。至于退路……青云宗这边，我会安排。”
楚瑶紧绷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一分。她正要开口道谢，却被江晚星打断了。
“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江晚星看着她，眼神变得深邃，“你说的这些，只是常规投资。对于你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项目’，为了保障我这个投资人的根本利益，我需要给你额外上一份‘保险’。”
“保险？”楚瑶不解。
江晚星没有解释，她只是抬起手，对着楚瑶的方向，凌空一点。
一道金色的数据流，从她指尖射出，瞬间没入楚瑶的眉心。
楚瑶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女帝复仇系统】的界面自动弹了出来。在原本的技能栏下方，一个全新的、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图标，正在缓缓凝聚成形。
图标的样式很简单，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检测到总代理权限介入，系统功能升级中……】
【新功能‘应急增幅’已加载。】
【应急增幅：当宿主生命受到致命威胁，或陷入绝境时，可主动激活。激活后，宿主将在一个时辰内，强行提升一个大境界的战力。代价：使用后，宿主将陷入七日的虚弱期，全属性下降80%。注：此功能为一次性消耗品，使用后需向总代理申请补充，补充费用将从后续任务收益中扣除。】
楚瑶呆呆地看着那行小字，尤其是最后那句“向总代理申请补充”，以及那刺眼的“费用”二字，让她一时间心绪复杂，不知该作何表情。
震撼，感激，以及一种……被人牢牢掌控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这个江晚星，连送礼都送得如此与众不同，滴水不漏。她给你的每一分好处，都明码标价，让你清清楚楚地知道，你欠了她什么。
“这份‘保险’，你可还满意？”江晚星的声音悠悠传来。
楚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对着江晚星，郑重地躬身一礼。这一次，不是君主对盟友，不是客户对债主，而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亡国公主，对给予她复仇希望之人的，由衷敬意。
“多谢。”
……
三日后，清晨。
青云宗山门之外，楚瑶带着她那一百三十七名旧部，整装待发。
他们换下了青云宗的服饰，重新穿上了那套洗得发白的、属于大楚王朝的制式盔甲。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奔赴宿命的决绝。
江晚星、秦绝、林墨三人前来送行。
林墨将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交到楚瑶手中，里面装满了这三日他加班加点炼制出的所有丹药，连带着那份详细的情报玉简。
“楚瑶，保重。”林墨的脸上满是担忧。
楚瑶接过储物袋，对他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转向秦绝，这个曾与她并肩作战的剑修，此刻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从前更加沉静锋利。
“你的剑，很快。”楚瑶只说了四个字。
“你的也是。”秦绝回了四个字。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
最后，楚瑶看向江晚星。
晨光熹微，少女站在山道上，晨风吹动着她的衣袂，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大炎王朝在青云宗吃了亏，必定会将怒火倾泻在你身上。你这次回去，面对的可能不只是一个永安城。”江晚星开口，声音清冷，“记住，死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你的命，现在很贵，别轻易浪掷了。”
这番听起来冷酷无情的话，在楚瑶耳中，却比任何“一路顺风”的祝福都更让她心安。
她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自己还有价值，江晚星这条线，就断不了。
“我明白。”楚瑶最后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猛地转身，翻身上马。
“出发！”
一声令下，这支小小的队伍，便如同一柄射出的利箭，向着南方，向着那片被战火蹂躏的故土，决然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山道的尽头，林墨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希望他们……能活着回来。”
江晚星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自己平台界面上，代表楚瑶的那个光点，开始在广袤的地图上缓缓移动。光点的旁边，标注着鲜红的“任务中”字样。
就在这时，平台的另一角，一个代表着秦绝的客户头像，毫无征兆地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一道尖锐的警报声，在江晚星的识海中响起。
【警告！客户‘秦绝’道基受损，魔气残余与自身剑意产生冲突，剑心不稳，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江晚星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回头。
只见秦绝不知何时，已是满头冷汗，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他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察觉到江晚星的目光，强行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话未出口，洞府的方向，他自己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秦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着江晚星，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然与急切。
“我等不了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道基的损伤，正在侵蚀我的剑心。我必须立刻去剑心秘境，否则，我的剑道之路，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