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星辰门户的瞬间,林逍然感觉仿佛坠入了一条由光和影编织的湍急河流。周围是飞速掠过的、扭曲的星辰轨迹与斑斓色块,巨大的空间撕扯力作用在身上,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如同要被分解。他死死抓住昏迷的烬,将残存的太初归元力遍布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
紧随其后的百晓生、石鹰等人也不好受,空间传送的剧烈颠簸让他们伤势加剧,鲜血不断从口鼻溢出。石鹰仅存的一名队员更是在进入的瞬间就因伤势过重,没能扛住空间压力,身体化作点点光粒消散,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绝望的氛围在狭小的传送通道内弥漫。
就在林逍然感觉自己也要支撑不住,意识即将被撕碎时,胸前的星钥再次散发出温和而坚定的星辉。这星辉并不强烈,却仿佛带着某种抚平空间褶皱的力量,将狂暴的传送乱流稍稍隔绝开来,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保护区域,将幸存的几人笼罩在内。
压力骤减,林逍然得以喘息,他紧紧握着星钥,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门户同源的稳定力量,心中稍安。这星钥,果然是与这星穹古祭坛配套的关键之物。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前方猛地出现一个耀眼的光点,并且迅速扩大。
噗通!噗通!
几人如同被无形之手抛出,重重地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
林逍然闷哼一声,第一时间检查烬的状况,发现他只是伤势过重加上空间压迫陷入深度昏迷,生命气息尚存,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迅速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殿堂之中。殿堂的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深邃的、缓缓旋转的星空投影,无数星辰在其中明灭闪烁,洒下清冷而纯净的星辉,照亮了下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至极、且无比精纯的星辰灵气,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干涸的经脉和源核在贪婪地吸收着这份滋养,连神魂的刺痛都减轻了不少。
这里,就是星穹古祭坛的内部?
与想象中庄严肃穆、符文密布的祭坛不同,这座殿堂内部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是……残破。
脚下是布满裂纹的、由某种白色玉石铺就的地板,许多地方已经碎裂、塌陷,露出下方深邃的黑暗。四周的墙壁同样由玉石构筑,上面雕刻着浩瀚的星图与玄奥的符文,但许多星图已经黯淡,符文断裂,墙壁上也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能量冲击留下的焦黑印记,仿佛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大战。
殿堂中央,是一个略微高出地面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心,有一个凹陷的、与林逍然手中星钥碎片形状完美契合的基座。一道柔和的、水桶粗细的星辉光柱,正从穹顶的星空投影中垂落,精准地灌注在那基座之上,维持着整个殿堂最基本的运转和能量供应。
除了他们几人,殿堂内空无一人,只有岁月和战争留下的沧桑与死寂。
“我们……成功了?”百晓生挣扎着坐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穹顶那浩瀚的星空投影,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痴迷,“这里就是古祭坛的核心?好精纯的星辰之力!比外界的星辰火源晶石纯净了何止百倍!”
石鹰也捂着胸口站起,他损失了所有队员,脸上带着悲恸,但眼神依旧坚毅。他仔细感受着空气中的能量,沉声道:“这里的星辰之力,似乎……没有被西日的寂灭气息污染。”
林逍然点了点头,他感受最为明显。太初归元力在此地运转得格外顺畅,甚至不需要刻意引导,就在自发地吸收、炼化着周围的星辰灵气,修复伤势的速度远超外界。星辰源核如同久旱逢甘霖,表面的裂痕在星辉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先疗伤。”林逍然当机立断。无论这里有什么秘密,恢复实力是第一要务。他取出苏灵儿炼制的所有疗伤丹药,分给百晓生和石鹰,自己也服下几颗,然后盘膝坐在那中央平台附近,那里星辉最为浓郁。
烬被安置在他身边,浓郁的星辰灵气自发地包裹着他,滋养着他受损的躯体。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殿堂内唯有星辉流淌的微光和几人悠长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逍然率先睁开眼睛,一道精芒一闪而逝。他的伤势虽然未能尽复,但已经稳定下来,修为也恢复到了筑基中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重回后期。星辰源核的裂痕愈合了大半,太初归元力更加充盈凝练。更重要的是,他发现此地的星辰灵气,似乎对混沌道种也有滋养之效,那道种表面的混沌光泽愈发深邃内敛。
他看向身旁的烬,发现烬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呼吸平稳,虽然还未苏醒,但性命已然无忧。百晓生和石鹰也相继结束调息,状态恢复了大半,只是石鹰眉宇间的悲伤依旧浓重。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弄清楚这里的情况,以及如何利用这座祭坛。”林逍然站起身,目光扫过残破的殿堂,“百晓生,你精通阵法和考据,看看能否从这些壁画和符文中找到线索。石鹰,警戒四周,虽然这里看似安全,但难保没有其他危险。”
两人点头领命。
百晓生立刻投入到对墙壁上星图和符文的研究中。他时而用手触摸那些冰冷的刻痕,时而闭目以神识感应,口中念念有词,显得异常兴奋。“不可思议……这些星图的绘制方式,符文的构建理念,远远超出了青玄古星和雷石部落的层次!看这里,这个符文结构,竟然涉及到了空间折叠的初步原理……还有这片星域,我从未在任何星图上见过……”
石鹰则紧握着他的骨矛,警惕地巡视着殿堂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黑暗的裂缝和坍塌处。
林逍然则走到了中央平台前,凝视着那道垂落的星辉光柱和基座。他能感觉到,手中的星钥碎片正与基座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似乎只要将星钥放入基座,就能真正启动这座祭坛的某种核心功能。
但他没有贸然行动。这座祭坛显然受损严重,贸然启动未知功能,福祸难料。
“林兄!快来看这里!”百晓生忽然在一面相对完好的墙壁前喊道,声音带着激动与凝重。
林逍然和石鹰立刻走了过去。
那面墙壁上雕刻的并非星图,而是一幅叙事性的壁画。壁画分为几个部分,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和破损有些模糊,但大致内容还能辨认。
第一部分,描绘了一个繁荣昌盛的文明。天空中是正常的日月星辰,大地上矗立着宏伟的城市,无数生灵安居乐业,其中不乏与雷纹狰兽类似的智慧异兽与人类和谐共处。他们驾驭着流线型的飞行器,探索星空,一派生机勃勃。
第二部分,灾难降临。天穹破裂,一颗散发着不祥黑光的巨大“眼睛”——正是星陨之墟的西日“寂灭之眼”——伴随着无数扭曲的阴影生物(影噬兽的雏形)从天外侵入。星辰黯淡,大地崩裂,城市化为废墟,生灵涂炭。
第三部分,幸存者们集结。一部分人类与异兽退守到最后的堡垒,他们建造了巨大的祭坛(其外形与众人所在的殿堂有几分相似),引动星辰之力,形成屏障,艰难抵抗着寂灭之眼的侵蚀和影噬兽的攻击。壁画中,一些身影手持散发着光芒的“钥匙”(形状与星钥碎片极为相似),站在祭坛中央,引导着星辰光柱。
第四部分,画面变得悲壮。祭坛在连绵的攻击下不断破损,手持“钥匙”的战士一个个倒下,最终,祭坛的光芒彻底熄灭,幸存者们四散逃亡,消失在残破的大地上。壁画到此戛然而止。
“这……这就是星陨之墟的过去?”石鹰看着壁画上描绘的惨状,尤其是那些与狰兽并肩作战的先祖,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眼中充满了对“影”的仇恨。
百晓生深吸一口气,指着壁画中那些手持“钥匙”的身影和祭坛:“看来,我们手中的星钥,就是上古时期‘星辰使者’用来操控这座星穹古祭坛的信物。这座祭坛,是当年抵抗寂灭之眼的核心之一,但最终还是被攻破了。”
林逍然沉默着,目光落在壁画最后那熄灭的祭坛和逃亡的人群上。历史的厚重与残酷扑面而来。他们此刻,正站在这个失败了的最后堡垒之中。
“不仅仅是历史,”林逍然缓缓开口,指向壁画中寂灭之眼后方,那一片深邃的、仿佛隐藏着什么的黑暗,“你们看,每次寂灭之眼出现,这片黑暗都如影随形。还有,那些影噬兽的攻击,看似混乱,但壁画上显示,它们似乎受到某种统一意志的指挥。”
百晓生仔细看去,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寂灭之眼背后,还有黑手?就像我们之前猜测的,‘观测者’或者‘弈者’?”
“很可能。”林逍然沉声道,“星陨之墟的灾难,恐怕不是偶然。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收割或者清理。”他想起了大纲中提到的“归墟之主”和“纪元遗迹”。
这个猜测让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连上古那般辉煌的文明都无法抵挡,他们这些流落至此的“后来者”,又能做些什么?
“无论如何,我们找到了这里,激活了门户,这就是希望。”林逍然压下心中的沉重,走向中央平台,“这座祭坛虽然残破,但核心能量未失。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对抗‘影’的更多手段。”
他站在基座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取出那枚融合了巽七、艮三的星钥碎片,其上的裂痕在殿堂星辉的照耀下,似乎都淡化了一些。
“我要尝试激活它。”林逍然对百晓生和石鹰说道,“你们退开一些,以防万一。”
百晓生和石鹰依言后退,紧张地看着。
林逍然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星钥碎片,对准基座上的凹陷,缓缓按下。
就在星钥与基座接触的刹那——
嗡!!!
整个殿堂剧烈一震!穹顶的星空投影骤然加速旋转,垂落的星辉光柱猛地膨胀了数倍,将林逍然彻底吞没!无数星辰的虚影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他的意识!
与此同时,基座周围亮起了一圈圈复杂到极致的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了过来,沿着平台地面的纹路迅速向整个殿堂蔓延!残破的墙壁上,那些黯淡的星图和断裂的符文,也仿佛被注入了能量,断断续续地亮起微弱的光芒!
一股远比之前磅礴、古老、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意志,缓缓从祭坛深处苏醒!
林逍然身处光柱中心,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被无尽的星辉洗涤、重塑。星辰源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愈合、壮大,太初归元力在星辉的灌注下,变得更加精纯,甚至带上了一丝永恒的星辰道韵。他的修为瓶颈在如此庞大的能量灌注下,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捅破,一举跨入了筑基后期,并且还在稳步提升!
但这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那股古老的意志,正将一段段残缺但关键的信息,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看到了……上古末期,最后一位驻守此地的星辰卫道盟长老,在祭坛即将被攻破前,以自身神魂和星钥为核心,强行截留了一部分祭坛本源,将其沉入地脉深处隐匿,等待后世有缘人(星辰使者)的到来,以期重启希望。
他得知了……这座星穹古祭坛的真正作用,并非仅仅是沟通界外,它更是一个巨大的“坐标信标”和“净化核心”。完整状态的祭坛,能够向星空深处发送特定的坐标信息,吸引盟友,同时也能释放出覆盖范围的星辰净化力场,驱散寂灭,恢复生机!
他还感知到了……在这颗星球(星陨之墟)的地核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另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遗迹”气息,那气息与星辰卫道盟的风格迥异,却同样浩瀚,似乎与那周期性降临的“大劫”有关!
信息洪流渐渐平息,星辉光柱也缓缓收敛,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林逍然站在原地,闭目消化着得到的信息,身上的气息已然稳固在筑基后期,并且远比同阶深厚。他手中的星钥碎片,在与基座共鸣后,表面的裂痕竟然愈合了大半,修复度直接提升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散发出的星辉也更加纯净、强大。
“林兄,你没事吧?”百晓生和石鹰见他睁开眼,连忙上前。
林逍然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震撼,有明悟,也有沉重的责任。
“我们找到了离开的方法,”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可能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之一。”
他抬头望向穹顶那片深邃的星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距离。
“这座祭坛,需要更多的星钥碎片和能量才能完全修复。而彻底解决星陨之墟乃至更多世界危机的线索,或许就藏在那地核深处的古老遗迹之中。”
回家的路似乎有了方向,但一条更加艰难、也更加波澜壮阔的道路,也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雷牙的牺牲,墟民们的期望,青玄古星的危机,以及那高悬于所有世界之上的“观测者”阴影……一切都催促着他们,必须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