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天启王朝,云澜殿。
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国主李轩眉宇间的阴霾。
他身着明黄龙袍,烦躁地在金砖地面上踱步,龙靴踏过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内格外刺耳。
殿中那张紫檀木御案上,堆积的奏折早已蒙尘,最上方那本用朱砂标注“急”字的奏折,封皮上“冥鸦洞府”四字格外醒目——南疆近来异动频频,各方势力齐聚,都想争夺那传说中藏着上古传承的洞府,可李轩连扫一眼的心思都无。
比起那虚无缥缈、未必能落入天启手中的传承,国师玄清子三日前所说的“国运衰颓”,才是剜心的利刃,日夜悬在他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此时,他猛地驻足,目光死死钉在殿中供桌上那枚泛着微光的“国运玉玺”上。
那玉玺是玄清子十数年前,取天启龙脉中一缕本源之气炼制,通体莹白如羊脂玉,印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本是王朝气运的象征的遇袭,往日里该流转着璀璨的金色光晕,宛如正午骄阳,可此刻却黯淡得像风中残烛,边缘甚至爬着几缕灰败的雾气,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又是这样……”
李轩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嘶吼,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连带着龙袍袖口的金线都被扯得微微变形:
“朕的国运!究竟是哪个杂碎在暗中作祟!”
恨恨骂了一句后,他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扫过殿外侍立的太监,语气里满是不耐与怨怼:
“除了国师,钦天监那帮废物,养着他们有何用?连是谁在暗中压制国运都觉察不出!再这样下去,天启迟早要完!”
话音未落,一道软腻如浸了蜜的嗓音从东侧的描金屏风后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安抚:
“陛下,何必这般动怒,小心伤了龙体。”
屏风轻晃,王后姜颜款步走出。
她身着一袭水绿烟罗宫装,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的缠枝莲纹随着步态轻轻摇曳,光线掠过之时,花瓣仿佛真的在缓缓舒展,要从布料上活过来一般。
乌发松松挽成随云髻,斜插一支点翠步摇,翡翠打造的莲叶下悬着细小的珍珠,走动间珠玉相撞,发出“叮咚”脆响,像是檐角风铃在轻唱。
她的肌肤胜雪,在殿内微光中透着莹润的光泽,眼波流转间带着天生的勾人妩媚。
尤其是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浅浅勾起,似含着千言万语,足以让任何男子心旌摇曳,失了魂窍。
此刻,她手中端着一盏刚沏好的云雾茶,白瓷茶盏衬得她指尖如葱,泛着淡淡的粉色。
姜颜莲步轻移至李轩面前,微微屈膝,将茶盏递过,声音柔得能化开水:
“刚泡好的新茶,是今年江南进贡的头春芽,陛下尝尝,或许能解些烦闷。”
李轩却连眼角都未扫那茶盏一眼,烦躁地抬手一挥——“哐当”一声脆响。
茶盏摔落在金砖地面上,滚烫的茶水四溅,大半都溅在了姜颜的宫装上,嫩绿的布料瞬间被浸出深色的痕迹,顺着裙摆往下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水渍。
“解闷?你懂什么!”
李轩双目赤红,眼底布满血丝,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怒火,像一头失控的猛兽:
“如今各方势力齐聚南疆,冥鸦洞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朕的国运却被死死压制!再这样下去,这天启江山就要易主!你身为王后,却只知道在这里端茶倒水,风花雪月!”
姜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抹妩媚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她垂眸看了眼裙摆上狼藉的茶渍,滚烫的茶水透过布料烫得肌肤发疼,可她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再抬眼望向李轩时,眼底的妩媚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冷意与不易察觉的不满。
她缓缓直起身,即便裙摆湿了一片,勾勒出不太雅观的痕迹,却依旧难掩那份深入骨髓的妖娆气度。
“陛下,臣妾不懂朝堂事,也不知国运为何物,更不懂如何调兵遣将。”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少了几分讨好,多了几分平静的疏离:
“但臣妾知道,您近来日日烦躁,却总将火气撒在臣妾身上。”
说罢,姜颜上前一步,目光直直对上李轩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
“再说了,国运衰败,是臣下无能查不出根源,还是陛下调度失当、未能稳住朝局,与臣妾可有何干系?前几日臣妾劝陛下放下成见,莫要对东临城流民之事视而不见,这或许也是影响国运的因由,可陛下听了吗?”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的茶渍,语气里添了几分委屈,却依旧保持着王后的体面:
“今日臣妾不过是递杯茶,想让陛下稍作歇息,又惹得您动怒。陛下,臣妾是您的王后,是天启的国母,不是您随意发泄怒火的出气筒。”
李轩被她连番追问堵得一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随即又梗着脖子,语气强硬:
“朕是天子!朕心烦意乱,难道还不能说你几句?”
“说臣妾几句无妨。”
姜颜语气平静,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媚眼此刻黯淡了几分,像是蒙了一层薄霜,语气清冷如冰道:
“但陛下要分清楚,您是因臣妾做错了事动怒,还是因为自己无能为力,只能迁怒于臣妾?”
她轻轻拢了拢微乱的鬓发,步摇上的珍珠再次轻响,这一次却没了往日的娇俏,反倒添了几分冷艳的决绝。
“国运之事,臣妾插不上手。钦天监的监查之过,也无权过问。但陛下将这些烦心事的火气都泼在臣妾身上,这便是陛下的不对了。”
姜颜的目光扫过满地的碎瓷与茶水,最后落在李轩紧绷的脸上:
“陛下若是觉得臣妾碍眼,臣妾这就回明兰宫,省得在这里惹陛下不快。只是还望陛下想清楚,迁怒臣妾,换不来国运回升,也挡不住边境的风雨,更留不住这天启的江山。”
说罢,姜颜也不等李轩回应,转身便走。
水绿的宫装裙摆扫过满地碎瓷,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那妖娆的背影带着几分决绝,一步步走出殿门,最终消失在门外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