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无敌舰队覆灭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在短短三天内，传遍了整个日本。
九州震动，京都骇然。
三十艘巨舰，一万精兵，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虽然对外宣称是“遭遇百年难遇之神风”，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场风暴里，有人为的刀光剑影，更有那个名为“大明株式会社”的庞然大物投下的阴影。
长崎港的打捞工作正在秘密且高效地进行。
林道乾不愧是搞海上无本买卖出身的，他手下的水鬼在浑浊的海水里简直比鱼还灵活。一箱箱沉重的银币，沾着淤泥和血迹，被悄无声息地运进了禅院的地窖。
“张董，这是今天的‘收成’。”
林道乾浑身湿漉漉的，手里拿着一本账册，兴奋得两眼放光，“已经捞上来八十万比索了！还有十几门完好的青铜重炮！那可是好东西啊，上面都有西班牙皇室的铭文，擦一擦跟新的一样！”
“炮留下，铭文磨掉。”张伟坐在堆满金银的地窖里，手里把玩着一枚沉甸甸的西班牙银币，“银子封存，那是我们的‘流动资金’。对了，那些沉船的龙骨，检查了吗？”
“检查了！”林道乾汇报道，“有六艘！虽然上层甲板烧没了，但龙骨和底仓完好无损。那木头，啧啧，都是百年的橡木，硬得崩刀子。只要重新铺上甲板，立起桅杆，又是好汉一条！”
“很好。”张伟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出地窖，来到了禅院后方的一处隐秘船坞。
这里已经被列为禁区，由萨摩藩的武士和阿兹特克人日夜看守。
船坞里，六艘巨大的黑色船体正静静地躺在干船坞上。无数工匠正像蚂蚁一样在上面忙碌。
而在船坞的最高处，夸乌特莫克正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一把铁锤，狠狠地敲击着一根新换上的肋骨。
他的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肌肉流淌下来，每一锤下去，都像是要把仇恨砸进木头里。在他身后，几百名幸存的阿兹特克人正在学习如何使用滑轮、如何拼接船板。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当初的迷茫与死寂，而是燃烧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陛下，手艺不错。”张伟走上脚手架，笑着说道。
夸乌特莫克停下手中的动作，喘着粗气，转头看向张伟：“这就是……我们的船？”
“对。”张伟拍了拍那粗壮的龙骨，“这是西班牙人的船，用的是美洲的木头，掠夺的是你们的资源。现在，它们归你了。”
“六艘盖伦船。虽然比不上原来的三十艘，但足以让你在美洲沿岸撕开一道口子。”张伟指着正在忙碌的工匠，“我在教你的人造船，教他们用炮。等这支舰队修好，也就是你们回家的时候。”
“张伟。”夸乌特莫克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仅仅是为了钱吗？”
“钱是一方面。”张伟眺望着远处的海平线，“另一方面，我也想看看，如果美洲没有被彻底征服，如果有一个原住民的帝国掌握了火炮和航海术……这个世界的历史，会变成什么样。”
“这算是我的一点……恶趣味吧。”
就在这时，许显纯匆匆走来，神色有些紧张。
“大人，江户那边……来人了。”
“哦？”张伟挑了挑眉，“德川家康终于坐不住了？”
“来的是服部半藏。”许显纯低声道，“就在正殿候着。这次没带兵，只带了一个盒子。”
“影子武士啊……”张伟笑了笑，“看来，那位老乌龟将军，是想先礼后兵。”
回到正殿，一个全身裹在黑衣里、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眼睛的男人，正跪坐在那里。他身边放着一个精致的漆盒。
“大明株式会社，张大人。”服部半藏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在下奉征夷大将军之命，前来……道贺。”
“道贺？”张伟施施然坐下，“不知喜从何来？”
“贺张大人神机妙算，借天威除此大患，保日本一方平安。”服部半藏说着，将那个漆盒推了过来，“将军様说了，长崎乃天领，如今虽遭战火，但也是为了驱逐蛮夷。张大人的功劳，幕府记下了。”
张伟没有去开那个盒子，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记下了？怎么个记法？”
“长崎依然是幕府的长崎。”服部半藏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警告，“将军希望，这‘大明株式会社’，只做生意，不问政事。尤其是……不要把手伸得太长。”
“比如？”
“比如九州的大名，比如……那些不该存在的‘私兵’。”服部半藏的目光扫过门外的林道乾等人。
张伟懂了。德川家康是在敲打他。无敌舰队没了，德川家康松了一口气，但也开始忌惮张伟这个能“呼风唤雨”的过江龙。他怕张伟联合九州大名，变成第二个丰臣秀吉。
“服部大人，你误会了。”张伟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的宗旨，是和气生财。”
“我之所以组建‘安保部’，是因为这世道不太平。如今西班牙人没了，但这海上还有海盗，还有倭寇，还有不知好歹的红毛鬼子。”
张伟身体前倾，直视着服部半藏的眼睛：“我不仅要保长崎平安，我还要保大明与日本的贸易线平安。这一点，我想将军様应该会感兴趣。”
他拍了拍手。
李乘风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走了出来，那是从海底捞上来的、已经熔铸好的“大明株式会社”标志的银锭。
“这是五十万两白银。”张伟指了指箱子，“算是株式会社向幕府缴纳的‘特别税金’。以后每年，只要海路畅通，这样的箱子，还会有很多。”
“另外，”张伟指了指那个漆盒，“我猜，这里面装的是‘委任状’吧？”
服部半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打开漆盒。里面确实是一份卷轴。
“将军様手书。”服部半藏展开卷轴，“特许‘大明株式会社’为长崎‘贸易总奉行’，统管长崎一应对外贸易事宜。但……禁绝刀兵。”
“成交。”张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禁绝刀兵？那是给外人看的。他的“安保部”是公司员工，他的“复国舰队”是阿兹特克人的私产，跟大明株式会社有什么关系？
服部半藏深深地看了张伟一眼，似乎想看穿这个年轻人的底牌，但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
“既然如此，在下告退。”服部半藏收起银票箱子，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外。
“好险。”李乘风擦了擦汗，“大人，德川家康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啊。”
“试探是好事。”张伟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将代表西班牙舰队的旗帜拔掉，随手扔进垃圾桶。
“说明他承认了我们的地位。”
“现在，长崎是我们的了。九州的银矿是我们的了。通往美洲的航线……也是我们的了。”
张伟从怀里掏出手机。电量已经恢复到了【5%】。
他点开了一个新的文件夹，那是他在现代下载的《初级工业化指南：从矿山到冶炼》。
“李先生，通知黑田家和锅岛家。”
“让那些西班牙矿工吃饱点。”
“我们要开始……工业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