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众人闻言,猛地回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咖啡馆靠边的角落。
只见一个男人独自坐在卡座里,身前的桌面上摊着一副扑克牌。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洗着牌——纸牌在他指间如同拥有生命般流畅地穿梭、交错、叠起,发出“唰唰”的轻响,手法娴熟得近乎炫技,明显是个老手。
他并没有抬头看乔瑟夫等人,而是专注于手中的牌,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没错,就是那座建筑。我不会看错。”
乔瑟夫有些不确定地向前走了两步,试探着问道:“刚……刚才是你在说话吗?”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了。
那男人这才轻轻笑了一声,停下了洗牌的动作,将整齐的牌堆轻轻放在桌面上,终于抬起头看向乔瑟夫,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是的。”他确认道,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的确说过,我知道照片中的建筑在何处。”
乔瑟夫顿时激动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啪”地一声撑在了那男人身前的桌面上,身体前倾,语气迫不及待,甚至带着点颤抖:“是真的吗?你真的知道,太好了!”
阿布德尔也紧跟着走上前,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呼……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找了太久,都快一整天了。”
波鲁那雷夫也乐呵呵地凑过去,用力拍了一下乔瑟夫的后背,感慨道:“太好了,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找到了,看来我们今天的运气还不算太坏嘛!”
站在稍后位置的梅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被喜悦冲昏头脑。
他深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仔细地打量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对方过于从容淡定的态度、精准的时机、以及那双洗牌的手所展现出的非同寻常的控制力,都让梅戴心中升起一丝本能的警惕。
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承太郎。
承太郎也正看着那个男人,帽檐下的眼神显得过分冷静了。
他似乎感受到了梅戴的目光,微微侧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谨慎和怀疑。
但乔瑟夫已经等不及了,他急切地追问,几乎要把脸凑到对方面前:“告诉我,它在哪里?快告诉我。”
那个男人面对乔瑟夫的急切,却依旧不慌不忙。
他伸出右手,指尖在桌面上那叠扑克牌上轻轻一挑,原本平铺的牌堆竟然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优雅地立了起来,形成一道小小的弧线。他摇摇头,嘴角含着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点玩味的意味:“你是要我……白白告诉你吗?”
乔瑟夫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英镑的纸币,拍在桌子上:“也对……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我给你十英镑。这足够了吧?说吧,到底在哪儿?”
那男人瞥了一眼乔瑟夫手中的纸币,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笑容,显然并不买账。
他抬起手,手指如同变戏法般灵活地一动,不知从哪里就抽出来一张单独的扑克牌——是那张微笑着的、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小丑”。
他用两根手指夹着牌,在乔瑟夫眼前轻轻晃了晃,笑着说道:“钱?呵呵……我这人,最喜欢赌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醉般的慵懒,“热衷于这种无聊的刺激,可以说是个瘾君子……”
他说话间,手指微动,那张扑克牌又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他的指缝之间,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从容。
“我甚至可以说是靠赌博为生的。”他话锋一转,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直视着乔瑟夫,反问道,“你喜欢赌博吗?”
乔瑟夫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中的急切被疑惑和一丝不安所取代,他完全搞不懂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我不太明白,”乔瑟夫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隐隐的警惕,“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男人面对乔瑟夫的追问和金钱诱惑,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姿态依旧从容不迫:“你要是讨厌赌博,就请直说好了。”
乔瑟夫被他这种不紧不慢的态度搞得有些烦闷了,他直截了当地问,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火气:“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别拐弯抹角的。”
男人耸了耸肩,好像很无辜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请你陪我玩几局无伤大雅的小赌博而已。”他顿了顿,抛出了诱饵,“要是你赢了,我就直接告诉你房子在哪里。怎么样,很公平吧?”
乔瑟夫听懂了,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
虽然他对自己的赌术颇有自信,但现在时间紧迫,迪奥近在眼前,他实在没心情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摇了摇头,再次掏出钱包,抽出两张十英镑的纸币,和之前那张一起拍在桌上,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虽然我对赌博还是蛮有自信的,但是我们现在没空陪你玩扑克。再给你二十英镑,一共三十镑,这总够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们吧!”
但那男人显然不怎么把乔瑟夫的话和钱放在心上,他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那几张纸币,却毫无收取的意思:“赌博可不只能用扑克哦,而且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他的视线忽然飘向了咖啡厅窗外不远处的一堵沙石墙。
墙上,一只蓝灰色的猫正悠闲地蹲坐着,用后腿挠着脖子给自己抓痒。
男人拿起自己桌上吃剩下的一小碟熏鱼片,从里面挑出两片大小差不多的,手腕一抖,精准地将它们扔到了窗外,分别落在了离那只猫不远处的左右两侧地面上。
然后他转回头,视线慢悠悠地扫过乔瑟夫、波鲁那雷夫、阿布德尔、承太郎,最后在面露警惕的梅戴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节奏:“那么,要不要赌赌看?”
“那只猫……会先吃哪一块熏鱼片呢?”
“是右边,”他伸出右手手指,“还是左边呢?”他又伸出左手手指。
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
梅戴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种看似儿戏的赌局,却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和刻意,对方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赌博取乐那么简单。
他下意识地微微向前半步,想提醒乔瑟夫和波鲁那雷夫谨慎一些。
男人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气氛的感觉,他继续说道,嘴角的笑意加深:“怎样?虽然看起来有些无趣,但猜测未知的结果,不是还挺刺激的吗?”
就在这时,波鲁那雷夫完全不耐烦了。
他本来就是个急脾气,看着对方这副装神弄鬼、磨磨蹭蹭的样子,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波鲁那雷夫猛地用手锤了一下牌桌,“砰”的一声巨响,把男人之前洗得整整齐齐的扑克牌震得散落开来,几张牌甚至飘落到了地上。
波鲁那雷夫抬手,直接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大声抱怨道:“我说,你这家伙真麻烦。废话少说!快收下这30英镑,赶紧告诉我们,混蛋。”
乔瑟夫见状,虽然自己也心急,但还是抬手稍微拦了一下波鲁那雷夫,试图维持表面上的礼貌:“波鲁那雷夫,冷静点。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来向人请教问题?”
但波鲁那雷夫看着那男人脸上那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令人火大的笑容,就觉得怒气上涌。
他哼了一声,拨开了乔瑟夫的手,瞪着那个男人,大声说道:“oK!那我来跟你赌一把吧,省得你啰嗦!”
一旁的梅戴觉得情况不对,下意识地开口想劝阻:“简,等一下,这也许不……”
但波鲁那雷夫已经被那男人的表情挑衅得有点上头了,完全没听进去梅戴的话,他指着窗外的熏鱼片,毫不犹豫地喊道:“我猜右边,右边。”
那个引发赌局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更深、更难以捉摸的笑容:“Good,现在变得有趣起来了啊。那我就赌左边好了。”
男人听到波鲁那雷夫选择了右边,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高深莫测的笑容,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他慢悠悠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赌左边吧。”
乔瑟夫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明显不太支持波鲁那雷夫这样鲁莽地就接下这场莫名其妙的赌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咕哝出来一句:“喂,你这小子……”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但见波鲁那雷夫已经杠上了,乔瑟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暗自警惕了。
阿布德尔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他悄悄后退了半步,站到了同样保持沉默的承太郎和梅戴身边。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喂,承太郎,那家伙……很可疑啊。”
承太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他低沉的声音直接说出了众人心中最不愿听到的那个可能性:“嗯。或许是敌方的替身使者。”这话像一块冰投入水中,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几分。
但他并没有把话说死,接着补充道,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分析:“不过……也有可能,就只是个故弄玄虚的赌棍而已。”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替身使者……
梅戴的心沉了一下,承太郎的猜测与他的不安不谋而合。
这种诡异的感觉,这种刻意营造的氛围……绝非普通赌徒那么简单。
他深蓝色的眼眸中警惕之色更浓,下意识地更加集中精神,感知着周围的声音,但还是什么异常都没有感知到。
梅戴轻轻蹙眉,低声对承太郎和阿布德尔说:“无论如何,小心为上。他的目标似乎很明确……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
阿布德尔闻言,脸色更加凝重,他对承太郎补充道:“承太郎,要是你觉得有哪怕一点不对劲,就立刻放出[白金之星]揍扁他。别犹豫。”
承太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刀,简短而有力地答道:“啊。我明白。”
就在这时,波鲁那雷夫倒是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他看着窗外那只还在慢条斯理舔爪子、对近在咫尺的鱼肉似乎兴趣缺缺的猫,转头对那个男人问道:“话说回来,要是我输了……该给你什么呢?100英镑吗?”
那男人闻言,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聚焦在波鲁那雷夫身上。
他轻轻地、却异常清晰地回道:“我不要钱……”
他抬起眼,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波鲁那雷夫,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一丝妖异:“押上灵魂如何?”
“你的灵魂。”
波鲁那雷夫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度鄙夷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灵魂?装神弄鬼也要有个限度吧。
他心里暗暗骂道,对这种故弄玄虚的说法嗤之以鼻。
跟这种神经病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那男人看着波鲁那雷夫脸上明显不信且不耐烦的表情,似乎觉得很有趣,他简单开口询问道,语气依旧平稳:“那么,你意下如何?”
波鲁那雷夫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只想赶紧结束这荒唐的对话,于是他随口应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就押这个吧!”
他完全没把“灵魂”当回事,只当对方是在玩某种低级趣味的心理游戏而已。
然而,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个男人的笑容变得异常深邃和满足,让一直观察他表情的梅戴感觉有些反胃。
就在这时,墙头上那只慵懒的猫咪似乎终于嗅到了鱼肉诱人的香气。
它轻盈地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迈着优雅而警惕的步子,朝着那两片熏鱼片的方向走去。
男人转身,惬意地靠回椅背,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安排好剧本的戏剧,语气轻松地说道:“哎呀,看来它终于发现美味的熏鱼片了呢。”
波鲁那雷夫紧盯着那只猫的行动轨迹,只见它确实先是朝着右侧的鱼片方向小跑了几步。他不由得哼笑了一声,带着点得意的语气说道:“是右边啊!那只猫往右边去了!”
这还用猜吗?我要是猫,肯定先叼走块头最大的那块肉,右边的看起来明显更大更诱人!
波鲁那雷夫心里暗自想着。
局势似乎一片大好。
然而,在一旁冷静观察的梅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个男人,即便在波鲁那雷夫宣称猫走向右边时,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胜券在握、高深莫测的笑容,丝毫没有担忧或意外的神色。
为什么?他凭什么如此肯定?难道他有什么方法能影响猫的选择?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呢?
梅戴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下意识地更加握紧了拳。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出乎了波鲁那雷夫的意料,却或许在男人的预料之中——就在那只猫快要接近右边那片熏鱼片的瞬间,它却猛地一个灵巧的拐弯,速度快得几乎带起一阵微风,一口精准地叼起了左边那片熏鱼片。
然后它毫不停留,借着冲势又一个轻跃,迅速窜到右边,将另一片鱼片也叼入口中,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经过排练一般。
转眼间,两块熏鱼片就全都进了它的嘴里,它则满意地叼着战利品,飞快地跳上另一堵矮墙,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什……?!”波鲁那雷夫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惊诧和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眼睛,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怎么会?”
那男人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掌控一切的优越感。他淡淡地开口,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宣布了结果:“看到了吧?它先叼走了左边的,然后才咬着右边的肉跑掉了啊。是我赢了。”
乔瑟夫看到这个结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语气充满了无奈和烦躁:“喂,波鲁那雷夫,你这下可是输了啊……真是的,不就是问个地址吗?怎么搞得越来越麻烦了……”
波鲁那雷夫则是一脸懊恼和憋屈,他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银色头发,低声咒骂了一句:“可恶!这该死的猫怎么回事……”
那男人可不管他们的反应,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波鲁那雷夫,声音清晰地提醒道:“好了,游戏结束。说好了的,麻烦你付账吧。”
“付账?”波鲁那雷夫还沉浸在输掉赌局的郁闷和对猫的怨念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反问,“付什么账?”
男人理所当然地抬起手,食指笔直地指向波鲁那雷夫本人,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不断扩大,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灵魂啊。”
波鲁那雷夫彻底愣住了。
灵魂?
看着波鲁那雷夫那副仿佛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男人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魔力:“你刚才,确实亲口答应,押上了你的‘灵魂’,不是吗?”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危险,周身的气息也为之一变。
“灵魂……我就是夺取灵魂的替身使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梅戴心中警铃大作!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身旁波鲁那雷夫的手腕,想将他向后拉离那个危险的男人。
与此同时,乔瑟夫、阿布德尔和承太郎也瞬间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那男人对众人的反应毫不在意,反而像是在宣读胜利宣言般,带着一种狂热的愉悦感解释道:
“赌博这玩意儿……真是美妙啊。”
“它能让人亢奋、轻率、迷失自我……”
“让人的灵魂,在欲望和刺激的冲击下,变得更为轻易地脱离肉体的束缚。”
“而趁机夺取那脱离束缚的灵魂——则是我的替身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