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身旁的高渐离,此刻也面露疑色。
“匡章前辈,别来无恙。”
此刻,燕丹与小高正对坐于齐国大将匡章面前。
三人围桌跪坐。
匡章轻叹一声:“老夫虽信你,但齐国不会信你。”
小高闻言,不由震惊地望向燕丹,他未曾想到巨子的人脉竟如此深厚,连名震天下的匡章也与之相识。
匡章此名在后世记载寥寥,但在当世,却是比王翦成名更早的老将。他曾统领五国联军,迫使秦国割地求和,堪称一代名将。
燕丹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说道:“我以为此战应主动出击。”
匡章精神一振:“若非深知你为人,我恐怕也会如旁人一般,视你为秦国的内应。”说罢,他自己也笑了起来。别人或许不信燕丹,但匡章对他深信不疑。
燕丹握紧拳头,眼中含恨道:“秦军长途奔袭,不先攻魏国,已犯兵家大忌。如今人困马乏,骑兵疲软,若我齐国铁骑趁势冲击,待躲过箭雨,便可长驱直入。”
匡章朗声大笑:“看来你我叔侄想到一处了。如此,齐国当有八成胜算。”
他早已探明秦军骑兵数量,又知对方连日征战、长途跋涉,战力必然受损。而齐国兵强马壮,虽二十年来国力稍逊,但仍可与秦军势均力敌。加之骑兵优势,匡章确有八成把握。
二人相视而笑。
燕丹却又摇头笑道:“不,秦国那年轻统帅必料不到齐军会主动出击。若能出其不意,胜算可再添一成。”
九成胜算,岂能错失良机?
当日,匡章便调集二十万大军,其中骑兵三万、盾甲兵一万、弩兵两万,整军待发。
其余十五万士兵率先出征。
与此同时,将晨已在齐国边境布下阵势。
确实未料到,齐军竟会主动出击。
随后,两军相遇。
双方共计四十万大军列阵相对,黑压压一片,气势骇人。
四十万军队迎面相对,将晨也是初次经历如此宏大的场面。
他骑马立于阵前。
目光冷峻望向对面。
此刻两军之间异常寂静,但沉重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这将是一场血战。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甚至可以说,这或许是秦国的复仇之战。
只许胜,不许败。
战局一触即发。
咸阳城中。
“前线战况如何?”赢政难掩忧虑。
说实话,赢政魄力非凡。将晨年仅十六,便独自统领二十万大军。
战国群雄,哪位君主能有如此胆识?
唯有赢政。
他对将晨充满信心。
但将晨的弱点也很明显——年纪尚轻,缺乏实战经验。
优点则是思维敏捷,善于把握战机。
“大王,敌军主将是匡章。”赵高面露难色。
赵高在秦王面前地位尊崇,在秦国更是权势显赫。
若将大秦比作大明,赵高便是锦衣卫统领。
他执掌的罗网专司情报搜集。
表面是为秦王效力。
但实际上,罗网的自 ** 比锦衣卫更大,或者说赵高本人的自主性极高。
赢政虽雄才大略,却过于放任权柄。
“匡章?”
赢政猛然起身。
思绪瞬间被拉回二十年前。
那时秦国曾败到跪地乞降。
可以说,秦能崛起、能痛彻反思,九成功劳要归于匡章。
“若是匡章领兵,以他之老练,必会严守阵地,将我军拖入消耗战!”赢政忧心忡忡。
消耗战,恰是秦国最不愿面对的。
真正名将,非有九成胜算绝不出兵。
匡章,必然也是如此。
可赢政万万想不到,此时军中另有一人。
此人,对战国格局有着惊人的影响力。
万箭齐发……
四十万大军交锋前,箭雨已铺天盖地。
这在战国早是常态。
弩箭盛行,两军对垒必先互射。
双方对此皆有防备。
然而这次,匡章射尽弩箭,两军渐渐逼近——整整四十万人马!
忽然,齐军后方冲出两支骑兵,每支数万,如疾风般扑来。
轰!轰!轰!
大地剧烈震颤。
齐军主力也加速前压,掩护侧后骑兵突进。
“他们想用骑兵冲散我军阵型,再行围剿。一旦得手,我军必败。”王贲惊道。
想法虽好,但秦军若想挡住齐军攻势,必将陷入苦战。
“传令骑兵迎击。”
将晨神色平静。
真是绝妙的战术——
若秦军骑兵不足,便无法阻挡对方铁骑冲杀;
即便挡住,对齐国而言也损失有限。
“两手准备,不愧是老将匡章!”王贲由衷赞叹。
叫阵?
早已不必。
当年的齐国,确实强得令人心惊。
如今虽已不复当年,但齐国毕竟根基犹存,至少一个齐兵仍能抵得上半个秦兵。
比起燕国,情况实在好上太多。
轰隆隆!!!
同一时间,秦军后方烟尘滚滚,大地剧烈震动,骑兵已从侧翼率先杀到。
“杀——!”
两军甫一交锋,断肢残躯四处横飞。
“燕丹,这回真要感谢你。”匡章望着身旁的燕丹,眼中满是赞许。
燕丹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匡章对他十分器重。
世人常说姜是老的辣。尽管战国时许多人怀疑燕丹与秦国暗通款曲,但那纯属无稽之谈——燕丹根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至于扶苏遇袭是否与燕丹有关?绝无可能。
匡章认为,燕丹的战略部署本无问题,就连公子将晨那场成名之战中,燕丹的谋划也堪称高明,只是未料对方阵营竟有奇人异士,令燕国措手不及。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暴秦人人得而诛之,我墨家奉行兼爱非攻,自当挺身而出。”燕丹言语间带着几分自得。
此战秦国必败。二十万大军若折损于此,对秦国将是沉重打击。
还有那位公子将晨……想到他,燕丹便双目发赤。
“任你勇武盖世,陷入重围岂有生还之理?”燕丹暗自握紧拳头。
此时,齐国三万骑兵已堪称浩荡,但眼见秦军黑压压如潮水涌来,尤其是短兵相接后,立于机关兽上的匡章不禁深锁眉头。
情况不妙!
“秦国骑兵的数量……不对劲。”匡章脸上终于露出慌乱之色。
“呵呵,不用这么紧张。据我所知,秦军八成是在马尾上绑了树枝,故意扬起这么多尘土。”燕丹语气轻松。
“贤侄果然才智过人!”匡章顿时松了口气。
燕丹神情更加得意:“越是如此,越说明秦军心虚,不敢正面交锋,只想耍些诡计罢了。这样看来,我们的胜算又添半成,已有九成半的把握。秦国拿什么来抵挡?”
这番话让老将匡章也露出了笑容。
两军骑兵很快交锋。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很长时间。
待到步兵投入战场,浓重的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
战场瞬间化作一部恐怖的绞肉机。
每时每刻都有士兵倒下。
对秦国而言,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这二十万大军堪称齐国主力。
一旦覆灭,齐国必将 ** 。
同样,若秦军在此覆没,秦国也将元气大伤。
绞肉机般的战斗持续着,而骑兵的冲杀节奏极快。
短短时间内,双方骑兵伤亡惨重,但秦军骑兵的数量却不见减少。
“杀!杀!杀!!!”
战鼓震天,喊杀声不绝于耳。
惨烈的战场令人不忍直视。
就在骑兵激战正酣时,远处又扬起新的烟尘。
大批战马正奔腾而来。
随着时间推移,匡章震惊地发现,这竟然也是秦军的骑兵。
“将军,右侧发现大批秦军骑兵!”
“将军,左侧出现大量秦国骑兵!”
“将军,前线骑兵快要支撑不住了!”
接连传来的战报让匡章双手一颤,刚温好的酒盏哐当落地。
“噗——”
匡章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这怎么可能?秦国怎会拥有如此庞大的骑兵部队?
不对,不对。
匡章猛然回头,身边竟已空无一人。
燕丹那厮,居然溜了?
“燕丹!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匡章仰 ** 吼。
竟被燕丹摆了一道!
“杀——!”
虽有骑兵穿插扰乱,齐军步兵受创却未溃散。
可见匡章治军之能,亦见齐军战力之强。
然而终究难挽颓势。
左右两侧,将晨各遣两万精兵率先冲阵。
另派三万部众抵挡齐国主力骑兵。
齐人万万料不到,将晨的骑兵因马蹄铁之故,数量远超预估。
长途奔袭竟毫发无损。
激战大半日,齐军终现溃逃之象。
且败势一发不可收拾。
将晨一骑当先,手执丈八长刀,斩敌如割草。
刀锋横扫,十余人应声毙命。
主将如此悍勇,部众皆士气高涨,喊杀震天。
“齐国……亡于我手!”
匡章望着远方,目光呆滞。
那具机关兽,本是墨家经由燕丹献上。
虽仅有一具。
然兵败如山倒,岂是独木能支?
败局已定,匡章有何颜面再见齐人?
齐军士气渐衰时,秦军已如潮水般席卷平原。
齐兵只得四散奔逃。
“燕丹!你竟是秦国内应!老夫错信了你,做鬼也绝不饶你!”
匡章嘶声长啸,拔剑自刎。
亲兵们掩面悲泣,双目赤红,对燕丹恨之入骨。
败了……
齐国,败了!
此役,结束得猝然。
燕丹与匡章本欲以速制胜,趁敌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之际发动突袭。
谁料转瞬之间,他们竟全军覆没。
快得连年节都还未过完。
将晨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望着遍布齐军尸骸的战场,他原以为战事能拖延到开春之后。
岂料年关未至,齐国主力已灰飞烟灭。
一望无际的平原,对数万秦军而言犹如无人之境。
燕丹,真乃我的恩人......将晨长叹一声。
身后冲锋的秦军骑兵皆展露笑颜。
整场战役从开始到终结,不足一日。
而行军时日,也不过二十天左右。
转眼又近岁末。
届时将晨将年满十七。
然而就在十六之年,他再度指挥四十万大军,取得了震撼世人的辉煌战绩。
人生处处充满意外之喜。
战事迅速落幕。当齐军溃不成军时,匡章拔剑自刎。
秦军展开一面倒的清剿。
确是一场残酷的扫荡。
俘虏?
将晨自然需要,但他深知秦国覆灭的根源。
亡秦必楚。
究其根本,在于当年王翦未能彻底歼灭楚军主力。而后秦国双线作战,这些流散民间的士卒成为巨大隐患,内虚的大秦如何抵御?
譬如当下军中多是十几岁的少年。
再过十数年,他们正值壮年。
届时将成为反秦主力,对秦国怀有深仇大恨。
风险何其巨大。
杀半留半,是将晨定下的策略。
这场清剿,持续了许久。
直到黎明将至,秦军士兵拖着疲惫的身体,握紧后方早已备好的铁锄,开始挖掘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