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
威廉·李的瞳孔因那根无声无息袭来的精神毒针而剧烈收缩，意识深处翻涌起被刻意压抑的、最黑暗的记忆和恐惧——实验室内惨白的灯光、失败后同僚冰冷的尸体、上司毫无感情的问责、还有……星空深处那无法言喻的、注视着他的巨大阴影……这一切让他动作僵直，眼睁睁看着那截带着尖锐骨刺、沾满黑绿色粘液的怪物残肢，在自己的视野中越来越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湛蓝色的流光后发先至！
陈陌一直在分神关注着黑石和全场状况，威廉·李的瞬间僵直和那致命的残肢没有逃过他高度集中的感知！几乎出于本能，他左手那块已然黯淡大半的能量矿石被最后的力量催发，精纯的元气毫无保留地转化为瞬间的爆发力！
八卦掌—回身掌！
他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高度压缩的元气，精准无比地点在那飞来的残肢侧面！
嘭！
一声轻响，那截残肢被点得偏离了方向，擦着威廉·李的头盔飞过，狠狠砸在后面的黑石基座上，溅起一滩污秽。
威廉·李猛地一个激灵，从短暂的精神冲击中挣脱出来，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看了一眼那钉在基座上的残肢，又看向收势站定、微微喘息的陈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又是他救了自己！但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陈陌手中那块迅速失去光泽的矿石，以及那远超人类极限的速度和精准度！
“谢……”威廉·李刚想开口道谢，却被陈陌厉声打断。
“别分心！它还没完！”
只见中央黑石上那只勉强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因为这次干扰而剧烈波动起来，内部的混沌符号疯狂旋转，似乎因两次三番被阻挠而陷入了极致的愤怒！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意志开始凝聚，虽然缓慢，却带着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仿佛某个沉睡的庞然大物正在缓缓苏醒！
而周围的浓雾中，更多的怪物被这股愤怒的意志驱使，如同潮水般涌来！其中甚至出现了几只形态更加诡异、仿佛由多种怪物残肢拼接而成的、散发着不祥黑气的缝合怪！
“不能再待下去了！”陈陌大吼，声音透过面罩都带着一丝疲惫，“必须立刻撤离！林雪，猛子，开路！雷工，带上老赵！李队长，马库斯，火力掩护！向东南方向，来时的拱门废墟撤退！”
此刻他的命令无人质疑！所有人都明白，一旦黑石眼睛完全睁开，或者那种缝合怪冲过来，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走！”张猛咆哮着，将爆弹枪剩余弹药倾泻而出，暂时清空了前方一小片区域！林雪如同最敏锐的猎豹，率先冲出，狙击枪精准点杀雾气中冒头的怪物，指引着方向。
雷浩咬咬牙，将精神崩溃、时而哭嚎时而傻笑的赵刚背在身上，艰难地跟上。威廉·李和马库斯则依托越野车的残骸和广场上的障碍物，拼命射击，阻挡着两侧和后方涌来的怪物潮！
陈陌断后！他手中最后两块能量矿石再次亮起湛蓝光芒！虽然经脉已因过度汲取而刺痛不已，但他别无选择！太极拳意展开，不再是单纯的杀伤，而是以柔克刚，以圆化直，将扑来的怪物纷纷引开、带偏，为队友撤离创造空间！每一次与怪物的碰撞，都让他身体微颤，但他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刀，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壁，死死挡住了大部分追击！
撤退之路血腥而惨烈。不断有怪物突破火力网扑上来，又被集火打退。马库斯手下那名原本就在祈祷的士兵，被一只从地下钻出的、如同蜈蚣般的怪物拖入了雾中，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惨叫。另一名罗马士兵也在掩护射击时被缝合怪投出的骨刺射穿了小腿，被马库斯硬拖着前行。
威廉·李的脉冲步枪能量终于耗尽，他拔出备用的高周波匕首，与逼近的怪物进行凶险的近身战，动作狠辣高效，显然也经受过严格训练，但比起陈陌那蕴含能量的攻击，效果差了很多，往往需要好几下才能解决一只普通怪物。
终于，拱门废墟近在眼前！
“快！穿过拱门！”林雪率先冲过那扭曲的、如同巨大肋骨般的石质拱门。
就在大部分人都已冲过拱门，只剩陈陌和负责掩护的马库斯、威廉·李以及受伤的罗马士兵时，异变再生！
那中央黑石似乎凝聚了最后的力量，那只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瞬！一道无形的、扭曲空间的波纹瞬间扩散而至，掠过拱门！
咔啦啦……
拱门废墟的结构仿佛被某种力量干扰，开始剧烈震动，顶部的巨石摇摇欲坠！
“不好！拱门要塌了！”马库斯惊骇大叫！
陈陌眼神一厉，猛地将最后两块能量矿石的大部分能量瞬间吸入体内，经脉的剧痛让他几乎闷哼出声！他双掌猛地向前平推，一股磅礴的、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气浪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在追得最近的那几只缝合怪和大量普通怪物身上！
太极—双推掌！
轰！
怪物群如同被高速列车撞击，顿时人仰马翻，为之一滞！
“走！”陈陌趁此机会，一把抓住行动不便的受伤罗马士兵，与马库斯和威廉·李一起，猛地冲过了拱门！
就在他们冲过的一瞬间！
轰隆隆——！
那巨大的石质拱门彻底坍塌下来，无数巨石砸落，激起漫天尘土，瞬间将通道堵死！也暂时隔绝了后方潮水般的怪物和那令人窒息的黑石意志！
所有人瘫倒在拱门另一侧，剧烈地喘息着，几乎虚脱。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队友的悲痛交织在一起。
陈陌半跪在地，脸色苍白，体内能量几乎耗尽，经脉火辣辣地疼，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他看了一眼被堵死的通道，眉头紧锁。这能挡住那些怪物，但也堵死了他们回去的路。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马库斯看着被堵死的通道，喃喃自语，随即看向自己受伤的部下和消失的另一个士兵，脸色阴沉。
威廉·李靠着断墙坐下，默默更换着脉冲步枪的能量匣，目光却不时瞥向陈陌，尤其是他怀中那可能存放着能量矿石和神秘水晶板的位置。
张猛和林雪清点着人数和弹药，脸色难看。弹药几乎耗尽，赵刚情况不稳定，还多了两个伤员（罗马士兵和之前撞碑昏迷的那个）。
雷浩则不顾疲惫，立刻尝试用还能工作的简易设备探测周围环境。“信号……黑石的信号被大幅度削弱了！但那个求救信号……或者说警告信号……好像变得更清晰了一点？而且……似乎有多个源？方向……分散了？”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林雪突然压低声音：“有动静！一点钟方向，废墟后面！不是怪物！是……引擎声？很微弱！”
所有人瞬间警惕起来，抬起武器。
果然，一阵极其微弱、但确实是某种老旧引擎的轰鸣声从远处的废墟中传来，并且正在靠近！
很快，一辆改装得更加夸张、几乎看不出原貌、覆盖着厚重锈蚀装甲和尖刺、冒着黑烟的履带式车辆，如同从坟墓里爬出的钢铁巨兽，缓缓从废墟后面拐了出来！车辆上涂装着模糊的、混合了罗马联盟和花旗联邦标志的图案，但更多的则是各种狰狞的喷绘和战利品骨骸！
车顶的舱盖打开，一个戴着风镜、裹着头巾、满脸油污和疤痕的男人探出身子，手中端着一把老旧的、但口径吓人的实弹步枪，警惕地打量着陈陌他们这一群狼狈不堪、装备各异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华夏的制式装备、罗马军团的徽章、威廉·李的花旗宇航服，最终落在了被堵死的拱门和众人身上的战斗痕迹上，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用带着奇怪口音、混合了多种语言的英语喊道：
“嘿！新来的菜鸟们！欢迎来到地狱边缘！刚才回响广场那场大动静是你们搞出来的？胆子不小啊！看样子……捞到点什么好东西了？”
他的眼神，如同秃鹫般，锐利而贪婪地扫过陈陌等人鼓鼓囊囊的背包和携带的装备。
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上，遭遇的并不总是怪物和幽灵，有时……是比它们更危险的……同类。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