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罗斯柴尔德那恭敬的一拜,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头脑发昏的欧洲贵族身上,让他们瞬间冷静了下来。
如果说,女王的单方面宣布,是对他们情感和尊严的背叛;那么,罗斯柴尔德家族这位年轻继承人的带头“投诚”,则是对他们赖以为生的、现实利益的致命一击。
罗斯柴尔德——这个在欧洲屹立了两个多世纪,影响力渗透到每一个毛孔的金融帝国,它的态度,往往就代表着整个欧洲资本的风向。
连他们都选择了臣服,那自己这些早已失去了实权,仅仅依靠着祖上荣光和稀薄血脉来维持体面的“旧贵族”,又有什么资格和底气,去和那个男人叫板?
反抗?拿什么反抗?用自己那套只能在博物馆里找到的祖传盔甲,去对抗人家足以颠覆一个国家的资本洪流吗?
一瞬间,国宴厅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而又滑稽的转变。
之前的愤怒与咆哮,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压抑的、混杂着恐惧、嫉妒和无可奈何的沉默。
那些刚刚还义愤填膺的王子和公爵们,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个个面色发白,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神躲闪,再也不敢与主位上的陆远有任何对视。
他们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东方男人。他不再是一个粗鲁的“暴发户”,一个玷污了王室血脉的“入侵者”,而是一个他们必须仰望、必须讨好、甚至必须祈求其垂怜的……新世界的主宰。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骚动,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开始了。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怒吼,而是谄媚。
“咳……女王陛下的决定,虽然……虽然有些突然,但仔细想来,也不失为一个……一个拥抱新时代的明智之举。”一位意大利亲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端起酒杯,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敬陆远先生一杯。”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人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对对对!变革总是伴随着阵痛的嘛!陛下是为了帝国着想!”
“陆远先生的‘神话集团’,代表着未来!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该多学习学习了!”
一时间,各种言不由衷的赞美和恭维之词,不绝于耳。那些几分钟前还在破口大骂的贵族们,此刻仿佛都集体失忆了一般,换上了最热情的笑脸,排着队地,想要向陆远敬酒,混个脸熟。
这幅荒诞的、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众生相,堪称一副现代版的《权力的游戏》。
而作为绝对主角的陆远,却对这一切都显得意兴阑珊。
他甚至懒得去回应那些贵族的敬酒,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女王。
伊丽莎白似乎也从刚才那场巨大的情绪风暴中平复了下来,她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用刀叉小口地切着盘子里那块几乎没怎么动的菲力牛排。
陆远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
女王陛下那只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的手,冰凉纤细,柔若无骨。但当陆远温热的手掌将其完全包裹住的那一刻,她整个身体,都如同触电般,猛地僵了一下。脸颊,“轰”的一下就红了,连带着那雪白优雅的脖颈和精致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色。
她不敢去看陆远,只能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餐盘,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狂跳,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作为一名女王,她接受过最严格的宫廷礼仪训练,被要求在任何场合都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与端庄。然而此刻,在这个男人的一个最简单、最隐秘的动作下,她苦心维持了二十三年的矜持与防线,瞬间就有了崩溃的迹象。
“牛排要冷了,”陆远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响起,带着一丝戏谑,“还是说,陛下已经……吃饱了?”
这句带有双关意味的话,让女王的脸颊更烫了。她感觉到,陆远的手指,正在她的手套下,不紧不慢地,挑逗着她敏感的掌心。
“我……我没有……”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声音细若蚊呐。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雕像般,站在陆远身后的秦岚,微微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快速地汇报道:“老板,刚刚收到的消息。半小时前,一艘‘奥斯古丁’级攻击型核潜艇,从英国法斯兰海军基地秘密离港,去向不明。根据情报分析,船上搭乘的,应该就是我们的‘工匠’先生。”
陆远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听到的,只是“今晚的潮汐时间”。
他松开了女王的手,转而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那只,然后,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嘴唇,凑到了她的耳边。在外人看来,这只是未婚夫妻之间最正常不过的亲昵举动。
“亲爱的,”他用一种情人间的呢喃语气,轻声说道,“刚刚收到一个有趣的消息。你们家的mI6处长,迈克尔·斯通爵士,好像是坐着一艘核潜艇,连夜跑路了。你说,他这么着急,是去哪里度假呢?”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伊丽莎白敏感的耳廓上,让她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但她更震惊的,是陆远话语里的内容。
核潜艇……秘密离港……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一直以来对她恭恭敬敬、被誉为“帝国最忠诚的看门犬”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威胁她、操控她的恶魔。而现在,这个恶魔,畏罪潜逃了!
一股后怕与庆幸交织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了陆远的手,仿佛那,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那么……”她看着陆远,声音依旧有些颤抖,“我们……该怎么办?”
陆远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恭敬姿态,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雅各布·罗斯柴尔德。
“雅各布。”
“在,先生。”雅各布立刻应道。
“你们家族的情报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灵通的耳朵了吧?”陆远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敢当,先生,”雅各布谦卑地躬了躬身,“只是比一些官方机构,多一些不那么体面的消息渠道而已。”
“很好。”陆远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给你一个任务。我要在十二个小时之内,知道那艘潜艇,在大西洋上的确切位置,以及它的……最终目的地。”
“这,也算是你们家族献给我的……第一份‘投名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