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没有拍照,他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
中午,他们在基地附近找了一家苍蝇馆子,吃了地道的川菜。
麻婆豆腐,回锅肉,鱼香茄子。
菜很辣,艾曼纽一边吃,一边吐着舌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筷子一直没有停。
下午,他们驱车前往都江堰。
站在安澜索桥上,看着桥下奔腾不息的岷江水,感受着古人宏伟的智慧,艾曼纽变得安静下来。
“很难想象,两千多年前的人,就能建成这样伟大的工程。”她说,“电影、明星……和它比起来,都太短暂了。”
风吹起她的头发。
陆远站在她身边,看着远处的山。
隔天,他们去了青城山。
山路很幽静,两旁都是高大茂密的树木,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植物的清香。
他们没有坐缆车,而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爬到一半,艾曼纽有些累了,额头上都是汗。
在一处台阶前,她脚下不稳,身体晃了一下。
陆远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掌很稳,也很热。
艾曼纽站稳后,他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
停留了几秒钟。
他们继续往上爬。
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站在老君阁前,凭栏远眺。
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笼罩在薄薄的云雾里,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
风很大,吹得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艾曼纽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深呼吸。
“陆,”她开口,“在日本,过得怎么样?”
她问得很突然。
陆远看着远方的云海。
“还不错。”他回答。
“见到高桥梨奈了?”
“见到了。”
“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对吗?”
“是。”
艾曼纽睁开眼睛,转过身,看着他。
“她会是下一部电影的女主角吗?”
“是。”
他们对视着。
山顶的风,吹过两人之间。
艾曼纽笑了。
她踮起脚,凑到陆远耳边。
“下山吧。”她说,“我饿了,想吃火锅。”
…………
电影宣发的下一站是魔都。
黄浦江边的某家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的光芒洒在铺着白色桌布的圆桌上。神话娱乐在魔都为艾曼纽·贝阿举办的影迷见面会,进入了最后的提问环节。
艾曼纽坐在台上,她换下了一身休闲装,穿着一条香槟色的吊带长裙,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系的羊绒披肩。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
陆远坐在她身边的位置,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内搭一件白色的高领针织衫。他没有像在蜀都时那样坐在主位,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靠边的位置。
一个年轻的女孩得到了提问的机会,她站起来,双手紧紧握着话筒,脸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
“艾曼纽小姐!你好!我是你的忠实影迷!”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问,在《江城午夜》这部电影里,您和陆先生的合作非常有火花,我们都看得非常过瘾。我想知道,您下一部作品,还会考虑和中国的团队,或者说……和陆先生合作吗?”
女孩问完,期待地看着艾-纽。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艾曼纽身上。
艾曼纽拿起话筒,对着女孩笑了笑。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她说,“神话娱乐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团队,严宽导演也是我非常尊敬的导演。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当然非常愿意再次合作。”
她的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陆远身上。
“至于陆先生……”她拖长了声音,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就要看他,愿不愿意再给我这个‘片酬’了。”
她的法语说得很慢,带着一点慵懒的尾音。
现场的翻译还没来得及翻译,台下懂法语的影迷已经发出了会意的笑声和掌声。
见面会结束后,已经是傍晚。
两人从酒店的侧门离开。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早已等在门口。
车子汇入魔都拥挤的车流。
窗外的霓虹灯,像流动的光河,在车窗上滑过。
“想去哪?”陆远问。
“外滩。”艾曼纽说。
车子在外滩附近停下。
两人下了车。
晚风已经带了些许凉意。风从江面上吹来,吹起艾曼纽的头发和披肩。
她脱下了高跟鞋,提在手里,光着脚走在冰凉的江边步道上。
陆远走在她身边。
他们走得很慢。
远处,黄浦江对岸的陆家嘴,东方明珠、金茂大厦、环球金融中心,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在夜色中亮着璀璨的灯光。江面上,不时有挂着彩灯的游轮驶过,拉响悠长的汽笛。
“和巴黎的塞纳河,很不一样。”艾曼纽说。
“哪里不一样?”
“这里更高,更亮,也……更年轻。”她说,“巴黎太老了,每一个角落都写满了历史,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喘不过气。这里不一样,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在生长。”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背靠着江边的栏杆,看着陆远。
“陆,”她说,“你看起来,不像一个商人。”
“哦?”
“我见过很多商人,制片人,投资方。他们的眼睛里,都写着数字和欲望。你的眼睛里没有。”艾曼纽说,“你更像……我不知道。一个战士?一个探险家?或者……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陆远看着她,没有说话。
风吹过,他闻到她头发上香水的味道,混合着江水潮湿的气息。
“我以前,是个程序员。”他说。
艾曼纽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这是一个她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就是那种,整天坐在电脑前面,写代码的人。”陆远补充道。
“听起来……有些无聊。”艾曼纽笑了笑。
“是挺无聊的。”陆远说,“每天对着屏幕,除了代码,就是代码。”
艾曼纽安静地听着。
“那段日子,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陆远说。
“什么事?”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无论他们看起来多么光鲜,或者多么落魄。”
他说完,转过头,看着艾曼纽。
“你呢?在你成为现在的你之前,是什么样的?”
艾曼纽没有立刻回答。
她转过身,重新趴在栏杆上,看着江对岸的灯火。
“我?”她说,“我十四岁离家,一个人跑到巴黎。住在很小很小的阁楼里,每天去不同的地方试镜,被人拒绝。饿了就吃最便宜的法棍,冷了就把自己裹在所有衣服里。有时候,一整个星期,都说不上一句话。”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要被江风吹散。
“后来呢?怎么坚持下来的?”
“因为不甘心。”艾曼纽说,“我不相信,我的人生就只能那样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陆远,笑了。
“你看,我们其实有点像。都是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
陆远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外滩璀璨的灯火。
他伸出手,把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掖到她的耳后。
艾曼纽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走吧。”他说,“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