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岛的倒影荡漾在被染红的水波上,大地黑了下去,但天空仍是白色的,漆黑的树干组合成奇怪的阴影。
道格拉斯踏上了这片土地。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提前安顿好了尸体。所以他的调查内容十分有限。不过,他已经和看守说过了,他是“合法”调查。
他有“走访恐惧症”,虽然这种病可能并不存在,但是,满大街地神秘兮兮地问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怀特才能拉下面子去做。
他花了大把的时间弄清了这里的构造———高墙合围,下方很难看到上方躲藏的人,而上方,拥有全局视野。
他发现钟塔连接着城墙的那面墙壁上有一个完美的砖缝可以爬上去。他几乎可以确凿地指出那是人为开凿的。因为在高一些的台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弩。
他伸手够了够砖缝,意识到。就算是他也很难爬上去。周围的地面长了许多青苔,也并没有垫脚物被拖拽的痕迹。
先前,作为建筑劳工出身的他干了不少这样爬上爬下的工作。所以轻易地翻了上去。而上面的视角,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几乎是完美的“刺杀角度”———红衣商人死去的位置被人用一个十字架标记出来,道格拉斯蹲下,想象当时的场景———在宴会中,人们纷纷起舞,一圈又一圈。
想必是吟游诗人吸引了所有目光。没错,为吟游诗人准备的华丽亭子正在钟塔的对面。
随后是一发箭矢。
那么,红衣商人,以他的体型,还作为宴会的主人,想必是不会跳舞的。
他恐怕是正从某处出来要宣布什么。
没错,一切都要揭晓了。在钟塔下,正好有一个看起来被刻意隐藏的大门。虽然躲在屏风后面,但是,从钟塔上完全可以看到它的存在。门口堆了不少杂物、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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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门上锁了。
于是他敲了敲门。门里没有任何动静。这很好,至少里面没藏着人。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用。”他自言自语,掏出页锤。
他朝着门重重地来了一下,“啪”地凿开木板。
随后他闻到了诡异的芳香。身体的本能告诉他这不对劲,于是他连忙用斗篷掩住口鼻。那香味来自一大壶不知名的液体。
液体只剩下了半瓶。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个在背后被打了个洞的酒桶———很快,他意识到了这所有的酒桶都被人动了手脚。
随后他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撞击———他低下头来,那是一只老鼠,骨瘦如柴,毛几乎掉干净。它用爪子、牙齿疯了似得啃咬道格拉斯的鞋子。道格拉斯皱了皱眉毛,一锤把它砸得稀烂。
看来是证据!可是来调查的官兵为什么放任这里不管?
随后老鼠从他身边的酒桶里倾泻而出。黑压压的如同流动的黑水。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下跳上桌子。该死!道格拉斯骂了一句。
看来得做做打扫了。他把壶里的液体倒进随身携带的药瓶。接下来得“大幅度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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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在喧闹的酒馆的角落坐着,抽着场烟斗,一人占据了一整个沙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免费好酒!”有人一脚踹开了大门———罗宾按兵不动,隐藏住自己被吓到这一点,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有点粘手,桑吉不是很爱干净。他忍不住轻轻叹气。然而这一声却在忽然安静下来的酒馆里显得格外响亮。至少他听是这样的。
他不确定对方是否注意到了。打一架也无所谓。他的脑海里迅速构建了如何巧妙地逃跑的完美计划,先杀了外来的,顺势到门口,推门离开,溜进小巷。一切都太熟悉了。
他眨了眨眼。
不过好在接下来并没有发生战斗。欢呼声爆发出来,吵得几乎要掀开屋顶。
“这是什么酒?”有人问。
“这当然是私酒!”闯入者大言不惭换来了一片哄笑,“要不然,哪有比聒噪药剂更好的恩斯特堡特产?”
别给恩斯特堡丢脸。罗宾想。不过有了那个烦人的小领主,恩斯特堡也差不多完蛋了。
酒桶被运到吧台,随即,闯入者一下推开酒保,硬生生用匕首在酒桶上钻了个洞。
他抢来几个杯子,转着圈倒着———奢侈浪费,每倒一杯几乎都洒出来半杯。
罗宾揉了揉太阳穴。太吵闹了。
他不打算尝试这所谓的特产,恩斯特堡没有叫这个的酒。这是在欺负这座远方的城镇不熟悉恩斯特堡的特产。就像那些倒卖自己家乡香料的商人一样,从穷人那里抢来的便宜的东西换得大量黄金。
肮脏。
罗宾向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装作睡觉,实则把注意力集中在四处飘散的对话中。
“你从哪搞来的!”
“别问!”
“强盗!”
“你就想要没人要的好酒白白浪费?”
“别提了,这里的酒都是什么马尿!”
“死人又不会喝酒!”
“趁火打劫,真是个———”
“混蛋!”
“哈哈哈哈”
罗宾明白了。看来,这些他第一“眼”就感到不对劲的酒,或者说,这些闻起来香味实在不善良的东西果然邪恶。
看来不是老实的小桑吉忽然开了窍呢?这一点他并不满意。难道除了凯特大人,世界上就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吗?
他的心细微地荡漾了一下。那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在五年前曾经攻击过他的心脏,现在它又卷土重来了。
悲伤?
凯特大人明明说着无论怎样都要相信自己,临别前,说自己正在完成一个伟大的计划,一个就连罗宾都不能知道的计划。
可是他却就这样死了!
死人能做什么?罗宾刻意地让自己不要想下去。万一凯特的计划没有成功呢?
万一已经结束了呢?
万一……
就在他走神的那一刻一个拳头朝他而来。
他先是一惊,几乎是在瞬间抓住就要碰到他的拳头———
酒馆里已经打成了一片。
他拧住拳头,指甲陷进对方的皮肉,另一只手迅速地拔出腰间的长剑,歪着头,撇了撇嘴角,可是眼里根本没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