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声在某一刻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脚步。
桑吉完全没脱掉任何一件衣服,就连枪都还挂在腰侧呢,他从睡梦中惊醒时,所有人都已是戒备状态。
火焰噼啪地燃烧着。
“啪!”
在桑吉还未看清黑暗中的身影,子弹便命中了对方的眉心,弹壳叮当一声落在了约翰的脚边。
“是该死的掠夺者。那群持刀的疯子。”约翰说着,丢掉手中的步枪,一只手按在左轮手枪上,“老天啊,省点儿子弹。”
“啪!”
“嗒”
“叮当!”
流弹炸碎了巨大仙人掌的一块,流出了绿色的汁液,不过比起那些强盗们的血,这点汁液聊胜于无。
“罗宾,尤其是你!”克劳大喊道,“步枪子弹比香烟贵多了!”
“不是我啊———”罗宾无辜地说,手中拿着的分明是左轮手枪。他说话的功夫便回身朝着敌人的脚下开了一枪,而对方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刚才是怀特。”
“能快点解决就好。”怀特朝着地上的敌人开了一枪,让这个可怜家伙彻底死掉。
“能不能给我留一个。”桑吉喊。
“没事,无论如何奖励也有你的份,小孩子少干坏事。”罗宾轻笑着说,吐掉了口中的烟头,转身朝着桑吉皮靴旁边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地下就是一枪。
“我不是小孩!”桑吉反驳,举起了枪———啪地击中了敌人的胸口,这没有使他马上死去,而是,痛苦地大口吸着气,就像个破烂的鼓风机那样,呼哧呼哧地,一只手堵在胸口的血洞上,另一只手举着刀,一步步向桑吉走着,就像中风病人,眼睛有神,绝望地盯着桑吉。
“这让我很不舒服。”桑吉举起了手枪,瞄准———“抱歉。”
“啪!啪!”
两声同时响起。
“最后一个。完事了。”北方佬怀特的语调还是那么轻松有趣,好像刚才只是处理了几头绵羊那样。
“唉,你浪费了一发子弹。”约翰拍了拍怀特的肩膀,满面笑容,装作遗憾地说。
“我以为他不敢开枪呢。”怀特反驳道。
“有人受伤吗?”约翰问,随后很快地自我回答了这一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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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跑到大峡谷了?”桑吉问,“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还得往西扎营。”
“再往西几里路就是大沙漠了,桑吉,可别怪我让你和自己的尿解渴。”约翰说,“说实话,我宁愿去听印第安人的音乐。”
“没听过。”桑吉眨了眨眼,就地坐下,“这么晚了,还是墨西哥的情歌更好。”
“那都是被金子污染的声音。”约翰一字一顿地说,“金条也不全是好的。”
“到我们手里的才算好?”桑吉很快地回答。
约翰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只是踩灭桑吉眼前的火堆。
“强盗身上竟然全是垃圾,这种货色也能用得惯?”罗宾翻出一把折刀———那可怜的东西几乎锈完了,就连简单地开合都是万分困难的。
“还在收集冷兵器?这都什么时代了。”克劳笑着说。
“用老约翰的话说,那你就不懂咯。”罗宾回答,“你不懂。”
克劳睁大眼向上和左右摇了摇头,双手摊开,摆出个克劳招牌的“我不懂”动作组合。
“钞票不多,食物不少。豆子罐头足够应付明天一整天了。”怀特的语调郑重地说,“猎不到兔子的时候,我们也不会饿肚子了。”
“看来他们要深入腹地。”桑吉认真地说。
“这有什么好去的?”约翰打断了桑吉的话,“除非他们要抢劫响尾蛇和蝎子?“
“或者东边的生意不好做,朋友,自由在西边!”罗宾模仿着西部口音说,或者说,再也不藏着掖着自己的独特口音。
“差点忘了这位可是正宗西部佬,西部的事,无论他说什么,都得信了!”约翰打趣道。
“哦。”桑吉挑了挑眉。大家都是因为约翰认识的,多少有点互相不了解。
“早点睡吧。”爱格森发话,“明天还得去镇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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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镇子的事自然是轮不到桑吉的,所以,比起猎兔子,桑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湖边钓鱼,取而代之的是没人愿意陪他一起。
罗宾、约翰、爱格森前往前方的“新”镇子探路———奥西普西镇,或者说,好运气镇,比起任何一个镇子,这里可以算得上大城市。没有牛和马的粪臭,没有羊毛和稻草漫天飞舞,甚至连风滚草都进不了它华丽的大围墙。而最出名的则是剧院之下的大赌场。
它的存在则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桑吉独自骑马前往湖边。显然,旱季对水位带来了不可承受的打击,巨大的树根和碎石裸露在岸边,湖只不过小小一汪。但对于没见过海的人来说,足以称为汪洋。桑吉就算这一个。
他注意到还有一个品味独到的老兄在湖中心划船呢!
桑吉笑了笑,掏出一把面包丢到湖里。随后,挂上蚯蚓、甩杆。
经历了几乎一下午的无聊时光,把三条鲈鱼挂到马鞍上,让太阳烤干后,那个男人的船总算跑到岸边了。
“早啊,老兄,天气真不错。”桑吉打了个招呼。这是他独特的打招呼语录,无论如何都是“早上”,不过,他并未对此有过解释。
“不……是你!是你!”对方紧张地大叫,不由分说地朝桑吉举起了手枪。
桑吉一下定住了。
“呃?你认错人了吧。”桑吉的动作及其缓慢,放下钓鱼竿,弯腰,脸微微侧过,右眼睁大,左眼微眯———
“就是你杀了凯特大人的……”
拔枪,扣动扳机,“啪!”
一气呵成!
船上的男人僵硬地定住了,双目睁大,直挺挺地缓缓朝后倒去。然后重重倒在船里,荡漾起了水波。
桑吉拉了下帽子,行了个草率的礼,慢慢站直,左轮逆时针转了三圈后精准插回枪袋,随后,摘下帽子放在胸口,朝着船微微颔首。
“现在,没心情钓鱼了。希望旱季里鱼不会越来越少。”完,他踩乱沙地上的靴脚,翻身上马,扬起一片尘土远去了。
尘土散尽后,火红的落日正从湖对岸深深沉下去,让黑暗再度接管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