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能亲手杀死他们。”银钩灌了几轮酒后,终于愿意开口。
夜色降临。
威尔吉斯静静地听着。
“他们残忍地杀死了我的家人,拐走了我的哥哥———”银钩的声音很平淡,好像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不足以揭起伤疤。
威尔吉斯为她倒了一杯酒。
“不,谢谢……”银钩把杯子推开,“今天被斩首的人,就是我哥哥。”
最终,被邪恶荼毒的人也成了散播邪恶的一份子吗?威尔吉斯不敢过问。银钩恐怕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本是个很好的人……”银钩轻声说,“待人和善,也总受欺负。”
“我很抱歉……”
“我知道这一切,也下了决心纠正这一切。”银钩的语速很快,随后忽然慢了下来,低沉而悲伤,“可是上天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威尔吉斯忽然注意到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不对。他把手放在了刀柄上,低头,斜眼看向门口。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轰隆”一声巨响,酒楼的门被一脚踹开掉落在地。三个大汉挤进屋里,提着巨大的砍刀,背后还跟着不少人。
背后的人的打扮可以看出,那是官兵。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威尔吉斯用兜帽盖住了自己浅色的头发,但还是为时已晚———“看啊!该死的外族人!”
“他们偷窃财物,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将他们———驱逐!驱逐!”
“这是圣旨!把残忍的外族人全都杀掉!”
威尔吉斯正在犹豫时,银钩已经站起身,拔出了剑。而酒楼里,几乎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也包括几个外族人。
混乱将从此开启,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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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独栾,现在事态演变变成了这样完全是你们造成的!
威尔吉斯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脏话。
甚至没有人可以来为此负责,没有人能偿命了。现在倒好,引来了朝廷的误会。他多么想拥有最强的总结能力,用一句话把这个天大的误会解释清楚。
从哪里说起?
被屠杀的也是外族人?
这是自导自演?
外族人坏的一部分已经被杀死?
但是敌人们再也不允许他更多思考,一起攻上来。威尔吉斯与银钩对视一眼,左右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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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吉斯挥刀横斩疤脸男人的腹部,却碰到了一个硬壳———该死的家伙,把盔甲藏在了衣服里!
刀“啪”地划过,撕开衣物,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调转方向,直指向那人———银钩飞身一刺,长剑贯穿了他的脑袋———卡住了。
男人缓慢地朝着左边倒下,而右边的银钩紧紧握住长剑,一把抽出———就在这时,她的背后三把枪呈三角形从三个方向朝她袭来,她迅捷地向下一蹲,三把枪纷纷刺空。
此处的空气仿佛忽然凝固了。
就在敌人分心的刹那,威尔吉斯已经攻了上来,手起刀落,人头落地,银钩趁机举起长剑,由蹲下迅速起立,一刀刺入敌人的喉咙。
他们面前只剩下了一个敌人。
多打一的局面顿时变成了一打多,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敌人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意识到这两人恐怖的战斗力时,已被长刀切下了脑袋。
接下来就是官兵了。威尔吉斯调整着呼吸。银钩子似乎并不在乎,早已陷入了缠斗。
比起“不想打”,更多的是无所谓。不过,他怕惹事,自己———还有那个女孩,需要一个容身之地。
怎么就想到这样的未来了呢?无数的美好场景涌入他的脑海。
退后,退后,引导敌人前进,然后一刀切下他的手指。
…
他和银钩完全可以逃到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自己种一个菜园,养一些动物,种很多画,他可以在花园里写生……
…
他一刀砍断丢掉武器的敌人。
…
等他切好了新鲜的猪肉,入锅,加上各种调味料———不要辣椒…..
…
他再次被敌人包围。于是一边回头一边后退———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地方。那是一根柱子,他抓紧时机,向后一跃。敌人的剑一下砍在了柱子上,木屑飞溅,生生卡住。
他闭上眼睛,一刀斩向敌人的肋骨,“咔啪”一声巨响,肋骨碎裂,睁眼,转身防御住右边另一人的攻击,又向着左边把剑留在柱子上,痛苦地捂着腰的敌人右肩一斩———鲜血四溅。
…
银钩会笑着迎上来,用剑挑着新鲜的蔬菜放入锅里。当然,日子穷一点也无所谓。他们可以在房顶上看月亮,一看就是一晚,然后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威尔吉斯右手单手出刺,与此同时,左手朝墙上的剑柄一抓,一拉,拽下了长剑。他右手收回,背在背后接住背后的攻击后左手抓住剑尾的配重球转身一甩,朝着敌人的腿扫去,将其撂倒在地。
…
等天气好了,他们可以一起练剑。威尔吉斯挥1000剑,银钩就挥1100剑。谁也不愿意落下。生活的一切再普通的事都格外有趣。
两个人共同的幻想交织在一起。这不仅是命运安排好的相遇。
…
鲜血早已溅了威尔吉斯一身。所到之处,满是血脚印。
虽然做了保护措施,但是敌人如雨点般密不透风的攻击还是对二人造成了些伤害。血从威尔吉斯的手淌下,汇入满地早不知道是谁的血。
谩骂声掩盖过了呻吟,刀剑相碰的声音让骨头碎裂、肉被切开的声音几乎不可见。仿佛没有牺牲,只有战斗。
砸碎的桌、碎成几半的椅子,砸碎的酒瓶。还有血酒楼里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
他丢掉长剑,双手持刀,调整呼吸,眼前几乎要被黑暗吞没,扫视四周,敌人的影子模糊成一片,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但此时,他们和银钩偶然对上了眼睛,相视一笑,然后相反方向跑开,各自忙于对付眼前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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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敌人再也没有出现在门口。
他不知道受了多少伤,不知道身体多少部位在一起痛苦呐喊。银钩也受了伤,用绷带缠绕着小腿。但她看起来司空见惯了。
接下来的宁静持续得太久了,仿佛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今天的一切。
恐怕这一切都与头目无关,与独栾无关,与外族人的一切行为无关。
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争端与牺牲,只是一场朝廷为了赶走外族人自导自演的屠杀。
再阴险的手段也比不过这些大臣。威尔吉斯叹了口气。
两人站在尸山血海里,火光映射着两人疲倦而满是尘土、道道伤痕的脸。威尔吉斯的眼睛宛如有泪光一样闪耀,“我们走。去一个新世界,那里会包容我们,有我的家人。”
“我愿意跟着你。”银钩简短地回答,伸出了手。
“那里很远,我们会经历很辛苦的旅途。”
“当然,越远越好。”
威尔吉斯没有握上去,而是摘下手指上刻“脏话”的戒指,转而套在了她的食指上,“给你的礼物。”
银钩将戒指退下———戴到了无名指上,抬眼看了一眼威尔吉斯,神色已然放松了下来,就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那样,疲倦而释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