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与我同时向她冲去。该死,身高的差距与速度的差距让我离他远了一大截。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还有十米!罗宾已经拔出了砍刀。
我一下丢掉头盔,减轻重量,几乎是要摔倒般朝着艾玛冲刺。她只是不明白该做什么,他不该死!
而艾玛,却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下一发子弹,把黑色的手炮放在地上,用力向里装填。
这只会两败俱伤!
罗宾已在她身边,手中的砍刀接近她的脖子,就快了……
该死,我离他足足三米远,即使是丢出长剑也无法命中。艾玛的手炮还没完成装填。
这时候一个奇怪的念头从我脑海里出现。如果是我,希望谁会赢呢?
我希望。
实话实说,我希望罗宾赢。
我这是怎么了?我双腿发软,浑身忽然感到懈怠。
“砰!”就在下一个瞬间,爆炸声唤醒了我。我的心猛得一跳,疲劳转瞬即逝。走火了!弹头冲向天空,碎片啪地撞到罗宾的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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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东西有这样的杀伤力。随后是剧痛。他捂住了肩膀,砍刀从手中掉落在地。
这份疼痛,比起警告,更像是一个讯号:但这就是凯特大人要的东西!他必须不遗余力夺过来!他朝着黑色物体伸出手。
那个女孩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指甲陷进去。他忍痛一拧,随后另一只手伸出,一把抓住被艾玛举得很高的手炮黑漆漆而有点发红的的枪口。
烫!
他的手本能地缩回。
然而多年来的第一次,也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剑刃已经在他反应的瞬间攻向他的脑袋。
已经来不及了。一瞬间的恐惧瞬间袭来。他手无寸铁,身上也没什么防护措施。尤其是脖子。
这可能是他的错觉,但在接触他的最后一秒,剑刃反转,剑刃变为剑面,闪烁着银色的危险的光,从他眼角出现、扩大,拍到他的颈部。
他也是人类,他也会受伤。他眼前一黑,一个踉跄。没站稳,竟侧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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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倒了罗宾?这一下完全是凭着本能去的,只是我不希望艾玛死去,不希望这个无辜天真的女孩子。
但我也不希望罗宾死去。所以我刻意地用剑面攻击他。
我竟然让罗宾·阿卜,这个残忍古怪、剑术高超的外乡人吃瘪?
“跑。”我朝着艾玛说。她一下把手炮丢在地上。
该死,我应该给个更清楚的命令。
罗宾一手捡起砍刀,摇晃着站起身子。
“我们不该敌对。”我劝说道。
“手炮,换你一条命。”他的声音冷酷得如同换了一个人,“别挡道。”
“我知道这短暂的合作迟早会破碎。”我环顾四周,注意到洞穴深处闪烁着白色的回忆光芒。是月光照亮的水潭。
好在鞋上附有盔甲。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踹飞那不幸的造物。它从罗宾身边飞过,在空中转着漂亮的圈,最后朝着空穴的深处头也不回地下坠。
“扑通。”
罗宾没有转身,只是把砍刀丢在地上,低着头。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夜幕之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通过他的语气判断出他几乎下一秒就要暴怒。或者说,是处于暴怒与崩溃的边缘。
这恐怕又是所谓凯特大人的必要任务。
“你自由了。”我盯着他眼睛的方向,“你不再是凯特的刀锋,你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不……”他的声音颤抖着,走向洞穴内,无力地、努力支撑住身体,用他最招牌的姿势靠在洞壁上,只不过低着头,“不,你根本不懂。这是一切的关键。”
我抽出他腰间的烟斗,他没有反抗。然而,里面还留存了一点残渣,我掏出打火石,摩擦几下,替他点燃。
“敬凯特先生。我的确不懂。”我把烟递给他,“你说过,往事已去。而普鲁佩需要你这样的人。”
他接过烟,迟迟没有抬起。微弱的火星在烟斗跳跃了一下,仿佛要努力地挣脱,随后轻轻炸开灰烬,彻底熄灭。
他两只手夹着一个熟悉的信封,赛琳的尸检报告,晃了晃,递给我。
我差点被他骗了。真是该死的狐狸。但现在我实在没办法怪他。
“我相信你。请不要再让我因信任蒙羞。”我说,把信封放回钱包。他没有回答。
随后,转身,坐在洞穴高地边缘,俯视下方。石头有些发凉,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
下方,围绕着大橡木漆黑庞大的影子,蜡烛的微光遍布在各处,有些萤火虫已被蜡烛吸引回来,绿色的幽光撩动着。
天上是星河,地上,也是星河。而在其中的我竟有如同独自乘木筏飘荡在海上的孤寂感了。我不知道这种熟悉的孤独从何而来。
但它格外真切。仿佛有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将要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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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些“小插曲”,但宴会就这么结束了。随后,熏香已在各处被点燃,可怜的萤火虫纷纷结束了与蜡烛伪装的伙伴短暂的相会。
没有蚊虫侵扰,比恩招呼大家在此处入睡,过夜。女孩们在洞穴里入睡,而我,有幸可以在看到星空的地方睡一晚。
总得需要安静点,谁都是。嘈杂与争执在此刻结束了。我的心忽然放松了下来。只是有些大幕落下的寂寞与空虚。
我们的时代终会结束。
热热闹闹的分分合合,你争我抢,刀锋相对,在这个信息匮乏的年代,也终不会被历史记住。而属于我的年代,我终究做不出什么值得被历史铭记的事。
我有点可怜桑吉,更有点可怜……我自己?我的影子与桑吉的影子已经重合。动摇的心再次回归最初。
以桑吉的身份活下去也不是坏事,我做到了很多不得了的事。
群星,群星,请你尽情闪耀。孤独的夜幕下,就让我休息会吧,清晨,鼠尾草上的露珠会唤醒我,我足够想很多事,仲夏夜的梦本应该,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