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血夜带来的震荡在缅北持续发酵。莽应龙虽然凭借铁血手段暂时稳住了阿瓦核心区,但边境地带诸多土司寨子依旧处于观望、摇摆甚至公开敌对的状态。朱文奎派出的使者活动取得了一些进展,与两个实力中等的缅北土司建立了初步的秘密联系,但更大的意外,却来自北方。
这一日,负责边境巡逻的斥候飞马来报,有一支约百余人的队伍,打着大明永昌卫的旗号,已抵达缅北边境,派来信使,要求面见“孟林谷主事人”。
大明官军?!
谷内众人闻讯,皆是一惊。自定西镇陷落南撤后,这是明朝方面第一次主动、正式地找上门来。是战是和?是追剿还是招安?无人能知。
朱文奎心中也是波澜起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种种可能。张辅主力已大部撤回内地,永昌府驻军兵力有限,不太可能此时发动越境征讨。那么,此番前来,更大的可能是试探,或者是……谈判?
“请信使进来。”朱文奎下令,同时命令谷中加强戒备,但不必显露出敌意。
来的信使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军官,身着大明边军制式铠甲,举止沉稳,不卑不亢。他自称是永昌卫指挥佥事王骥(虚构人物)麾下千总,奉王佥事之命,前来与朱文奎对话。
“王佥事?”朱文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张辅平定滇西后,留下部分兵马镇守,永昌卫的指挥使似乎另有其人。
那千总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张辅大将军已奉旨回京。如今云南军务由黔国公沐斌(沐晟之子,历史上沐晟死后其子沐斌年幼,由沐昂代理,此处为剧情需要调整)及都指挥使司统辖,王骥将军乃新任永昌卫指挥佥事,负责缅北边务。”
沐斌……朱文奎心中一动,沐晟之子,想必年纪尚轻,真正主事的恐怕是其他人。这个王骥,看来是实际负责与自己这边接触的人。
“不知王将军派尊驾前来,有何见教?”朱文奎不动声色地问。
千总拱手道:“王将军知朱统领乃人中豪杰,因故流落缅地。如今缅甸内乱,生灵涂炭,我大明身为宗主,不忍边民受难,亦不愿见边境不宁。王将军之意,若朱统领愿率部众重归王化,朝廷可既往不咎,并许以土司官职,令统领世镇孟林谷一带,为大明永守南疆。岂不比分崩离析,寄人篱下为好?”
招安!
果然如此!朱文奎心中冷笑。朝廷这是见缅甸内乱,想趁机将自己这股力量收编,既消除了一个隐患,又能在缅北打入一个钉子,可谓一举两得。开出的条件也颇为诱人,世镇孟林谷,等于承认了他在这里的统治地位。
然而,朱文奎岂会轻易相信?朝廷的“既往不咎”能有几分诚意?当年沐晟何等地位,最终不也被逼得家破人亡?自己这个前朝太子,身份敏感,一旦放下武器,失去利用价值,下场可想而知。更何况,他心中还怀着与韩擎南北呼应、重返滇西的希望。
但他并未立刻拒绝。这是一个了解对方意图、甚至获取情报的好机会。
朱文奎沉吟道:“王将军美意,文奎心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涉及麾下数百弟兄身家性命,文奎需与众人商议,无法立刻答复。还请千总回复王将军,容我等斟酌些时日。”
那千总似乎料到如此,也不强逼,只是道:“理应如此。不过王将军希望统领能明白,朝廷诚意拳拳,此乃千载难逢之机。缅甸乱局,非是久居之地。还望统领早做决断。”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如今朝中,对云南边务,也并非只有一种声音。”
送走明军信使后,孟林谷内议论纷纷。有人觉得朝廷招安是条出路,至少能有个正式名分,不必再担惊受怕;更多人则持怀疑态度,认为朝廷不可信,绝不能自投罗网。
朱文奎没有表态,他独自沉思着千总最后那句话。“朝中并非只有一种声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朝廷内部对如何处理云南乃至缅甸事务,也存在分歧?
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信息。明朝方面并非铁板一块,这给了他周旋的空间。他决定,暂时不与明朝方面彻底撕破脸,采取拖延策略,一方面继续壮大自身,巩固与缅北各势力的联系,另一方面,也要设法了解更多明朝内部的动向。
边镇来使,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原本就复杂的局势,增添了新的变数。朱文奎站在了又一个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