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北元使者捧着镶金国书走进武英殿时,我正站在丹陛旁帮父皇整理奏章。那使者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抑扬顿挫地念着划河而治,永结盟好,还说要封父皇为。我偷眼瞧去,父皇半眯着眼,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打——这是他不耐烦时的习惯动作。
宋王?待使者念完,父皇才慢悠悠开口,声音里带着冰碴子,朕记得上一个被你们册封的汉王叫张士诚,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那使者脸色一白,刚要辩解,父皇已经站起身: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要么滚出长城,要么等着朕把你们踹出去。至于这条黄河——他走到大殿门口,指着北方,明年这时候,朕要在河套牧马!
使者灰溜溜退下后,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武将们摩拳擦掌,纷纷请战;文臣们则分成了两派,以刘伯温为首的老成派认为不妨虚与委蛇,趁机休整;而新晋的少壮派则主张立即进军。
我站在丹陛下首,听着他们争论,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案几上摊开的河北各府粮价册上——这是今早户部刚送来的。三个月来,真定府的小米从六钱一斗涨到了三钱,保定府更离谱,麦子价格翻了一番。这哪是要和谈,分明是王保保快断炊了!
(承)
退朝后,我抱着那摞账本去御书房找父皇。他正对着地图生闷气,见我来也没好气:标儿,你说王保保这老狐狸,打不过就耍赖,非要搞什么和谈!
父皇,我翻开粮价册,指着上面的数字,您看,真定府的小米都涨到三钱一斗了。王保保不是耍赖,是快断炊了。儿臣算过,他麾下少说有十万兵马,人吃马嚼,每日光是粮食就要消耗近两千石。河北连年战乱,秋粮又歉收...
父皇眼睛一亮,抓过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越算眼睛越亮:好小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看这个了?
我总不能说上辈子在超市打工练出来的。只好胡诌:儿臣前些日子帮户部核对漕运账目,顺道看了些市舶司的商情简报。
妙啊!父皇拍案而起,在地图前踱步,王保保这是撑不住了,想用和谈争取时间筹粮!朕偏不让他如愿!
(转)
我们爷俩对着账本琢磨出个损招。我建议让商队往河北卖掺沙子的陈米,还故意散布谣言说王保保要强征军粮。父皇觉得这主意够损,立即让户部去办。没出半月,密探来报,元军各部为抢粮差点火并,好几个千户所因为分粮不均动了刀子。
这天我正在文华殿听詹事府官员讲经,刘伯温突然找上门来。他屏退左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殿下,老臣听闻您用粮价破了王保保的缓兵之计?
我假装谦虚:先生过奖,不过是碰巧...
碰巧?他捻着胡须,那殿下可知,为何偏偏是小米涨价最猛?而不是麦子或稻米?
我冷汗差点下来。总不能说因为小米耐储存、易运输,是战备首选吧?只好硬着头皮瞎编:儿臣猜想,或许是因为小米价贱,寻常百姓也吃得起,最能反映市面缺粮程度...
刘伯温深深看我一眼,没再追问,转而与我说起《孙子兵法》中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的道理。我暗暗松口气,这老狐狸太精了。
(合)
最后我们没接受和谈,但也没急着打仗。父皇让徐达在王保保的城池外围开起了露天集市,卖粮卖布还包邮。元军士兵偷着拿兵器盔甲来换烧饼吃,气得王保保连斩了十几个监军,却止不住军心涣散。
眼看着就要不战而胜,我正美滋滋地帮着户部核算能省下多少军费,边关却传来急报:王保保的骑兵突然倾巢而出,不过不是往南,而是往西去了!
徐达在军报中写道,王保保留下空营连绵百里,主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朝堂上众说纷纭,有说元军粮尽北撤的,有说这是诱敌深入的。我看着地图上西行的箭头,突然想起前世某次军事演习——王保保这手金蝉脱壳,玩得可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