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瘫在牛车上的朱标，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脑力上的“鄱阳湖大战”，对手还是刘伯温这种神级boSS，虽然勉强没被当场拆穿，但也差不多丢盔弃甲，底裤都快被看穿了。他现在看谁都像是要来探他虚实的，尤其是那位刘先生，那温和的眼神总觉得能把他里外扒个干净。
“数学害死人啊……”他抱着脑袋，内心哀嚎，“早知道有今天，当年大学就该报个中文系！学什么计算机！会背几句‘之乎者也’也比会心算安全啊！”
他现在是彻底怕了这些突如其来的“考核”了，文化课、数学课轮番上阵，下次是不是要考骑马射箭或者背诵《孙子兵法》了？能不能给条活路啊！
然而，比起精神上的压力，肉体上的折磨更为直接和迫切。
他饿了。
不是那种轻微的、可以忍受的饥饿感，而是一种从胃袋深处传来的、火辣辣的、仿佛有无数只小手在里面疯狂挠抓的强烈抗议。之前那点硬饼子和热水提供的能量，早在应对老爹和刘伯温的双重打击下消耗殆尽。
肚子咕噜咕噜叫得异常响亮，甚至压过了牛车的吱呀声，引得旁边的马秀英都低头关切地看他。
“标儿，又饿了？”马秀英的声音带着心疼，又从那个仿佛连接着异次元的包袱里摸索起来。
朱标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眼睛死死盯着母亲的手，仿佛那能掏出什么绝世美味。然而，现实的残酷再一次击碎了他的幻想。
马秀英掏出来的，依旧是那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乎乎的、能当板砖使的硬饼子！甚至看起来比之前那块还要坚硬，还要沧桑！
看到这块饼的瞬间，朱标感觉自己的胃袋不是抗议了，而是开始抽搐、痉挛，仿佛在发出绝望的呐喊：“不要啊！又是它！杀了我吧！直接给我个痛快！”
穿越过来才几天？吃的这玩意儿都快赶上他前世二十几年吃的所有硬货总和了！这玩意儿的口感和味道，简直是对“食物”二字的侮辱！除了能提供基础热量，毫无享受可言，甚至是一种酷刑！
“娘……我……我有点啃不动……”朱标哭丧着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牙……牙疼……”
马秀英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饼子难以下咽，尤其是对病刚好、肠胃还弱的孩子。她费力地掰下一小块，然后拿出水囊，将饼子小心地泡在水里，试图让它软化一点。
“乖，标儿，凑合吃点，等到了下一个市集，娘想办法给你换点细粮。”马秀英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歉意。
朱标看着碗里那块慢慢化开、变成一坨糊状物的饼子，心情更加绝望了。这从“啃不动”变成了“没眼看”啊！视觉和味觉的双重暴击！
他强忍着生理不适，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碗糊糊，感觉像是在吞咽泥沙，每一口都需要巨大的勇气。胃袋虽然被填塞了，但那种精神上的饥饿感和对美食的渴望，却愈发强烈。
他一边味同嚼蜡地吃着，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周围。他看到有士兵在休息时，拿出一种看起来更紧实、颜色更深的小块干粮，直接啃食，虽然看起来也很硬，但似乎比他的糊糊要强点？
“娘，那是什么？”他指着那边问道。
“那是行军粮，”马秀英看了一眼，“是用炒熟的米麦，混了些豆子，捣碎了压实做的，更顶饿，也耐放，就是比饼子还硬，不好消化。”
朱标眼睛微微一亮。压缩干粮的古代版？听起来好像……有点搞头？
（承）
一个大胆的、作死的念头，如同春天的野草，在他心里疯狂滋生。
既然现有的食物如此感人，那他能不能……稍微……改善一下？不需要满汉全席，至少弄点能下咽、营养好点、还方便携带的东西吧？比如……优化一下这个“古代压缩干粮”？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一方面是源于一个吃货对美食的本能追求，另一方面，也是他急于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有用”，而不是一个只会惹怀疑的累赘。如果他能搞出点实用的东西，是不是就能稍微转移一下老爹和刘伯温的注意力，让他们别老盯着自己的“异常”？
但是……怎么做？用什么做？理由呢？
他一边机械地吞咽着糊糊，一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观察着队伍里的物资。粮食主要是黍米、麦子、一些豆子，偶尔有点肉干（极其珍贵），盐倒是也有，但看起来粗糙得很。
有了！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粗糙的配方：主粮（提供碳水）+豆类（提供蛋白）+一点点油和盐（调味和能量）+坚果或肉干碎（如果有的话，增加风味和营养）→混合→炒熟或烤熟→捣碎→压实→切成块→晾干。
这不就是超级低配版的能量棒或者压缩饼干吗？虽然口感肯定没法比，但绝对比那死面饼子强啊！至少能量密度高，方便携带，吃起来也相对容易下咽（如果不过分硬的话）。
关键是，这东西看起来还是在现有军粮基础上的“改良”，而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应该不会太惊世骇俗……吧？
理由呢？理由……理由……
朱标的目光再次投向天空，内心默默祈祷：白胡子老爷爷，对不住了，您老人家再背一次锅吧！
他吃完最后一口糊糊（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壮举），放下碗，扯了扯马秀英的衣袖，脸上努力做出一种“我又有奇思妙想了”的表情，小声道：“娘……我刚刚……好像又想到老爷爷说的话了……”
马秀英现在一听到“老爷爷”，神经就有点条件反射般的紧张，她谨慎地问：“老爷爷……又说什么了？”
“老爷爷说……那个行军粮……可以做得更好吃点，也更顶饿……”朱标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开始他的表演，“可以把米、麦、豆子都炒得香香的，捣得碎碎的，加点盐，要是能有点猪油或者芝麻就更好了……然后用力压紧实，做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他说这样不容易坏，带着也方便，吃起来没那么费牙……”
他尽量用小孩子能想到的、朴素的词语来描述。
马秀英听得一愣一愣的。改善军粮？这……这也是神仙会管的事吗？神仙不是应该关注天下大势、王朝兴替吗？怎么还操心起当兵的口粮来了？这老神仙未免也太……太接地气了吧？
（转）
马秀英看着儿子那认真（且渴望改善饮食）的小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军粮是大事，胡乱改动万一出问题可不得了。但又是“神仙指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个皮球踢给孩子他爹。她带着朱标，找到了正在和汤和检查车辆情况的朱元璋。
“重八，标儿他……他又有点想法……”马秀英有些难以启齿地把朱标的话复述了一遍。
朱元璋和汤和听完，表情都有些古怪。
汤和挠了挠头，憨笑道：“大哥，标儿这脑子是真好使啊，连咋做饭都琢磨？炒香？加豆子？压结实？听着是挺美，就是忒麻烦了点吧？咱们现在这条件……”
朱元璋没说话，只是盯着朱标，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怎么一天到晚净琢磨这些鸡毛蒜皮？又是游戏又是吃的？”
朱标被看得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小声补充道：“老爷爷说……这样省粮食……同样多的粮食，能做更多份，更顶饿……打仗的时候……不容易饿肚子……”
他故意把“省粮食”和“打仗顶饿”这两个关键词抛了出来。他知道，这才是能打动他爹的核心点。
果然，朱元璋的目光微微一动。节省粮草、提升士兵耐力，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军务大事！比什么好吃不好吃重要多了！
他沉吟了片刻，对汤和道：“听着有点意思。反正现在扎营休息，闲着也是闲着。老汤，你去找伙头军的老张，弄点材料，就按标儿说的，少弄一点，试试看。成了最好，不成也没啥损失。”
“得令！”汤和虽然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但大哥发话了，立刻乐呵呵地去办了。
很快，一小袋炒米、炒麦、一些煮熟的豆子、一小撮珍贵的盐，甚至还真找来了一点点凝固的猪油，被送到了临时垒起的灶火旁。
朱标被抱到旁边“技术指导”。他哪里真会做，只能凭着前世看美食视频的记忆和想象，指挥着伙头军的老张操作：“张叔，对，把这些都倒一起，趁热把猪油揉进去……对，捣，使劲捣，捣得越碎越好……然后找个东西压紧实……对，用刀切成块……”
伙头军老张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虽然觉得这朱公子事儿多，但上头吩咐，也只能照做。他费力地将混合好的材料在一个石臼里用力舂捣压实，然后倒出来，用刀切成一个个小方块。
一股混合了米麦焦香、豆腥气和猪油味的、算不上多美妙但确实比死面饼子诱人的气味飘散开来。
（合）
第一批“朱标版古代压缩军粮”新鲜出炉。颜色灰扑扑的，卖相实在不怎么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土坷垃。
朱元璋拿起一块，掂量了一下，确实比同样大小的饼子沉实。他用力掰了一下，很硬，但比那种能崩牙的饼子似乎要好点。他放进嘴里，用力一咬。
“嘎嘣”一声，声音清脆。味道嘛，谈不上多好吃，就是咸味的炒米混合豆子的味道，带着点油香，但确实比干嚼饼子要强不少，而且非常顶饱，嚼一会儿就感觉满口生香（饿久了吃啥都香）。
朱元璋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他又拿起一块，递给汤和：“尝尝。”
汤和接过，扔进嘴里大嚼，眼睛一亮：“嘿！大哥，还真不赖！扛饿！味道也行！就是有点费牙口，但比那饼子强！”
朱元璋又让几个亲兵尝了尝，反馈都还不错，尤其是对“顶饿”和“耐放”这两点很感兴趣。
朱元璋看向朱标，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这小子，脑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不少。虽然看起来都是些小打小闹，但细想起来，无论是退敌、滤水还是这军粮，似乎都挺实用？
他大手一挥：“老汤，告诉老张，这法子记下，以后有条件可以试着做一批看看效果。”
“好嘞！”汤和高兴地应下。
朱标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关又混过去了，而且似乎还立了点功？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能吃上稍微像样点口粮的希望。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朱元璋忽然又开口，像是随口一问：“标儿，你这老爷爷……懂的还挺杂啊？又教打仗又教做饭的？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朱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老爹这看似随意的问话，背后隐藏的探究意味却让他不寒而栗。他该怎么回答？编个名号？说是个喜欢云游四方、尝遍百家的闲散神仙？这听起来更不靠谱了啊！他支支吾吾，小脸憋得通红，大脑再次陷入宕机状态。朱元璋看着儿子这副模样，眼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深了。他没有再逼问，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行了，回去歇着吧。以后……再有这种‘梦’，多跟你娘，或者跟爹说说。”说完，转身离开。朱标看着老爹的背影，感觉那拍在肩膀上的两下，沉重得像是两座大山。他知道，关于“白胡子老爷爷”的谎，越来越难圆了。下一次，他还能用什么借口来解释自己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