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夕阳,清河八郎笑语吟吟的走进了高桥家。
高桥家的庭院里,一杆长枪破空而舞,枪尖划出凌厉的弧线,带起阵阵风声。
高桥家的家主高桥泥舟正赤足踩在庭院中光滑的青石板上,练习着枪术。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枪影重重,几乎将整个庭院都笼罩在其中。
清河八郎轻轻击掌,由衷的赞叹。
“高桥兄,你的枪术还是那么赏心悦目啊。”
见清河八郎来了,高桥泥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收起长枪。
“清河君,今天怎么得暇,来我这里。”
清河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递给高桥泥舟。
“来给你送这个!”
“呦,这么快就写好了?”
高桥泥舟在井水边洗了洗手,然后接过那把折扇。
除了是北辰一刀流的免许弟子外,清河八郎还是一个着名学者、诗人、书法家。
所以他的很多朋友,都喜欢让他在各种东西上题字。
前几日,清河八郎在高桥泥舟家里做客的时候,高桥泥舟就拿出了一个空白的折扇,想让清河八郎帮忙写点东西。
但当时清河八郎没有什么灵感,所以收下了这个扇面,说之后等有了灵感再写,没想到,这么快就写好了。
两人在高桥家的侧缘处坐下,高桥夫人贴心的送上了茶水。
高桥泥舟端坐着,打开折扇。
看着里面的内容,他忍不住念出了声来。
“拂晓临歧路,白露消逝处。先驱不畏死,尊王志不移,春山杜宇啼。
不愧是清河君啊,真是文采斐然,这首和歌,可称传世之作了,特别是‘先驱不畏死,尊王志不疑’这两句,当真是气势非凡,简直写出了我等志士心中所想。就是……”
见高桥泥舟欲言又止,清河笑道:“高桥兄,你我兄弟但说无妨!”
高桥想了想指着扇面上的前面两句说道:“清河君,就是前面着两句,‘拂晓临歧路,白露消逝处’似有伤感之意啊,清河君你大事将成,此时可不宜说此等话啊。”
“高桥兄,此言差矣。”
清河放声大笑。
“我等志士本就是逆天而行,在乎这些作甚。国家已经到了面临选择的边缘,只要是为攘夷而死,我就是化作清晨白露又能如何,我亦无怨无悔!”
高桥泥舟闻言,举起了手中茶杯。
“清河君此等豪气,当真让我佩服。你我以茶带酒,共饮此杯。”
闲谈了一会,见天色将晚,清河八郎就要起身告辞。
高桥极力挽留他,在家中做客。
但清河八郎说道:“今晚我约了今井与三郎喝酒,恕我不能奉陪了。”
高桥泥舟眉头一皱,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和急切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清河兄,现在是特别时期,幕府眼线颇多,对你盯得很紧,外面的料理亭和居酒屋人来人往,可不太安全啊,依我看,今晚的酒宴,你不如推脱了吧。”
清河八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今夜是私宴,不去外面的料理亭和居酒屋,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况且,故友有约,我怎么能失信呢。”
“故友?清河君,你今晚要赴何人的酒宴?”
清河八郎道:“我的同窗好友今井与三郎,我俩曾经同在安积老师那里求学。”
高桥泥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听说,今井与三郎此人和幕府的老中板仓胜静走的很近,要是他……”
清河八郎道:“高桥君你这就多虑了。今井君学识渊博,我还经常向他求教呢,更何况是板仓胜静。而且我与今井君交情匪浅,是多年同窗,他是不会出卖我的。”
拒绝了高桥的挽留,清河八郎一个人迈步往黑暗中走去。
……
今井与三郎在麻布一桥的长屋里坐立难安,这是他第三次起身整理已经摆得整整齐齐的酒具。
这间长屋很破旧,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知名学者的家中。
只有墙上挂着的那幅字,才能显示出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一个读书人。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
这幅字是三年前,清河八郎在安积老师的私塾里挥毫写就的。
墙上的字迹依然遒劲。
望着那幅字今井与三郎仿佛回到了那些在私塾的日子。
和清河八郎这种学生里的佼佼者不同,今井与三郎在安积私塾里,是很平常很普通的那个,毫不起眼,就像是整个班级里最蔫巴、最不爱说话的那个小孩。
所以过了这么久,他身边的同窗陆续都出仕有官职了,但他还是一介白身,窝在江户,住在这个破旧的长屋里。
好在他这个人毅力倒是很足,始终没有忘了学习,慢慢有了一些名气,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得到了幕府老中板仓胜静的青睐。
板仓胜静很信赖他,总是客客气气地请他到府中议事,两个人从西洋炮舰到农田水利、政事财政,无一不问。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幕府老中为什么始终不提请他出仕的事。
对今井与三郎来说,我学习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当官吗。
你天天让我给你出谋划策,但是不提官职,算怎么回事。
所以上次逼急了,今井与三郎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
但得到的答案却如同晴天霹雳,让他愣在了当场,直至今日,他还清晰的记得板仓胜静当时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所说的话。
“我听闻今井先生与那位天下闻名的清河八郎,似乎交情不浅啊?”
板仓胜静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然听得懂,只是他没想到原因竟然会是这个。
他也不是清河八郎的“虎尾会”的成员啊。
其实要是以前,他和清河的关系并不太重要,但是这次浪士组上洛,之后清河在幕府心中的危险性直线上升。
清河八郎就是一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要是没有他的存在,幕府怎么可能一上洛就被京都公卿们压了一头。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幕府是真被清河八郎玩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