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苏城这边出了点事...”
听到吴沛浮的声音，齐解元此刻毫无督军的架势，语气和言辞中，仿佛是一个正在跟长官汇报的小兵一般。
实际上若非吴沛浮赏识，他齐解元还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当齐解元在电话里将这边的事说清后，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好一阵，随后才听到吴沛浮的声音传来：
“这事我倒是听说了一点，不过其中倒是没有提过青霉素的事。”
这话一出，齐解元瞬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不过想想倒也不难理解，那个镁国大使平日里都只会待在北平，如今突然赶往苏城，吴沛浮若是什么都不知情，那才是真的奇怪。
“抚万（齐解元字）”吴沛浮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明天去秦府，别摆督军的架子，就以‘地方军政长官’的身份去，先探探秦家的口风，一是确认青霉素代理权是不是真的，二是看看秦家打算怎么处置这事，是想自己攥着，还是想找靠山。”
他顿了顿，又陷入短暂的沉思，话筒里传来轻微的纸张翻动声，片刻后才继续道：
“如果这事是真的，别急着谈合作，你先把那个洋女人的身份背景摸清楚，能把镁国管控的青霉素带到华国正大光明销售，她背后的势力绝不可能简单，青霉素是好东西，但为了它跟镁国人翻脸，不值当。”
“眼下的局势你也清楚，咱们得积蓄力量，关外的那个马匪一直盯着关内，南边的皖系也没歇着，这时候要是跟洋人闹僵，再引来其他势力觊觎，容易动摇军心。”
吴沛浮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先搞清楚对方的底细，再做打算，稳一点总没错。”
“明白！大帅，您的意思我都记着，明天一定办妥！”
齐解元连忙应声，心里暗自佩服，自己只想着分 “红利”，却没考虑到洋人背后的势力和关外的隐患，比起吴沛浮的全局观，自己这点心思确实不够看。
“嗯。” 吴沛浮应了一声，又补充道，“去的时候，帮我给秦家带个话，就说我吴沛浮改日会亲自上门拜访，算是给他们个面子，也让他们知道，咱们是有诚意的。”
啪！
电话挂断的忙音传来，齐解元握着话筒的手才缓缓松开，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他长长松了口气，心里满是庆幸，幸好先给大帅打了电话，否则要是凭着自己的性子莽撞行事，说不定早就踩了雷，能执掌几十万重兵的人，眼界和心思果然不是他能比的。
……
午夜时分，秦府的书房里，清脆的电话铃声突然打破了寂静，在空旷的宅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知珩正坐在书桌前整理着文件，听到铃声的刹那，手指猛地一顿，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个点打电话来，要么是急事，要么是坏事。
但他很快稳住心神，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深吸一口气才拿起话筒：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江玉堂略显急促的声音，简单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秦知珩握着话筒，沉默几秒后才缓缓放下，指尖还残留着话筒的冰凉。
他快步走出书房，沿着长廊走向秦老爷的卧房，夜色里，秦府的灯笼泛着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青石板路上。
笃笃笃！
敲门声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屋内的人听清，却又不至于显得急促。
“是知珩吗？” 门内传来秦老爷苍老却沉稳的声音，没有丝毫睡意。
“爷爷，刚刚江市长打电话来。” 秦知珩的声音放得很低，
“说金陵的齐解元督军来了苏城，而且他想明天亲自上门拜访。”
“...”
话音落下，门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传来。
秦知珩站在门外，没有丝毫催促，他知道爷爷在思考，齐解元这个时候上门，绝不可能是单纯的 “拜访”，多半是为了白天迈尔斯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才传来秦老爷略带疲惫却依旧镇定的声音：
“我知道了，明日一早一切照旧，无需大操大办，就按寻常待客的规矩来。”
“是！那明日要不要让张凡留下？”
“...让那孩子留下吧，毕竟事还没完，这几天就先不要去上学了。”
门那边经过短暂的沉默后，秦老爷的声音方才传来。
“那...正院的那些护卫...”秦知珩语气显得有些迟疑。
其他的倒是都好说，但迈尔斯留下的那支护卫队多少让秦知珩有些不知所措。
他见过军人，在市政大楼时，也不乏见过一些历经百战的老兵，但比起那些护卫队而言，差距却显得过于巨大。
如今那帮人就守在前院，如果明天齐解元上门，看到那一幕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毕竟现在情况特殊，万一被对方视作挑衅那就遭了。
“若是撤走了，某些人就没法看戏了。” 秦老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就让他们待在那，不用管。”
秦知珩先是一愣，随即才品出爷爷的用意，齐解元上门，本就是为了探秦家的底气。
若是撤走护卫，反倒显得秦家心虚，可护卫就这么亮在那，既是展示底气，也是给其他觊觎青霉素的势力递信号，想动秦家，你最好先掂量一下秦家背后之人的份量！
“是！”
理清了思绪后，秦知珩应声，随即转身离开，长廊的灯笼依旧亮着，但他的脚步却比来时更沉了几分。
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秦知珩一时间竟感到有几分迷茫。
苏城的水原本不算浅，只是这些年各方势力互相制衡，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像一潭看似无波的深湖，可迈尔斯的到来，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这潭湖水，瞬间激起了层层波澜。
秦知珩不知道秦府能不能抗住这场风波，但他也看的明白，这对于秦家而言绝对是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只要能度过这场危机，那么接下来秦家就能一飞冲天！
说真的，秦知珩不喜欢赌，但这一次秦家没得选，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一飞冲天，要么摔的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