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任卫风,”他的声音在石壁上碰撞出轻微回响。
“接到这个任务,是半年前了。那时任务卷宗上只说,城中莫名出现了一个‘河神’,愚民信奉它,每日要献祭一个孩童供它吞食。作为回报,它保此地风调雨顺。”
萧和屏息凝神,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叙述。
“起初它只吃普通人。官府懒得管——城外还有大批流民等着进城,每天死在妖兽潮里的不知凡几。城里每天死个把人,在城主府眼里,恐怕还不如他家马厩里死匹马来得重要。”任卫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更多的却是无奈。
“连地方衙门都睁只眼闭只眼。”
“直到有一天,”他的声音陡然低沉:“被献祭的孩子,竟自己逃了回来。”
萧和心头一紧。
“那河神当日没能吃到祭品,当夜便上了岸。”
任卫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它……吞吃了一整座村庄。”
“周围的村子吓坏了,以为加倍献祭就能平息它的怒火。可谁能想到,这河神尝过了整村人的滋味,竟上了瘾。”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一个接一个的村庄被屠戮,上千条性命啊……官府这才派了两个衙役去河边守着。”
黑暗中传来一声苦笑:“结果你也猜到了——连衙役也成了它的口粮。此后,官府再无动静。”
“走投无路的百姓只好求助于本地世家。
那世家倒也仗义,倾全族之力下河除妖,结果……”任卫风的声音戛然而止,良久才续道:“全族覆灭。”
“一个世家被屠,这才惊动了摩云峰。我当日便下了山。”他的声音里带着追悔:“抵达河洛城的第一晚,我就在河边撞见了那河神行凶。”
萧和忍不住追问:“你亲眼见到它了?”
“见到了。”任卫风的回答简短而沉重:“那根本不是寻常妖兽。若说妖兽尚存兽形,那东西……活脱脱就是只巨大的人皮蛤蟆。”
“蛤蟆?”萧和愕然。
“对,四条腿,蹲在那里像座小山。但它身上长的不是疙瘩——”任卫风的声音里透着寒意:“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萧和倒吸一口凉气。
“每个人头都保持着死前的表情,有的惊恐,有的痛苦,有的麻木……它一动,那些人头就跟着晃动,张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任卫风描述得越详细,地牢里的空气就越发阴冷:“当时它已吞食上千人,实力堪比战师大圆满,已是二阶顶峰妖兽。”
萧和暗自心惊。
一个初入战师境的修士,面对这样的怪物,结果可想而知。
“我与它缠斗了数百回合。”
任卫风继续道:“它的手段极其诡异——身上的人头能飞出来噬咬。只要被咬中一口,浑身精血便会被迅速抽干。”
“我一时不察,被一个人头咬中了肩膀。”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后怕:“就那一下,我便觉天旋地转,拼死逃到岸上,却见四个穿着黑斗篷的人等在那里。”
“黑斗篷?”萧和警觉起来:“什么样的?”
“看不清面容,但斗篷上都绣着金色的水波纹。”任卫风答道:“修为倒是不高,约莫战士十阶。可我当时重伤在身,以一敌四,渐渐力不从心。”
“正想突围,后颈突然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然后……便不省人事了。再醒来时,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地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任卫风的叙述在萧和脑海中勾勒出一幅恐怖的图景:食人的河神,神秘的黑衣人,还有这深不见底的阴谋。
“师兄可知那些黑衣人的来历?”萧和终于开口问道。
黑暗中,任卫风轻轻摇头:“这半年来,我只知道他们属于某个神秘组织。其他的……咳咳……”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再也说不出话。
萧和沉吟片刻,压低声音对角落里的任卫风说道:“师兄,我们得离开这里。”
任卫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声音虚弱却带着深深的无奈:“离开?怎么离开?你我都清楚,被抓进来的人,修为都会被那诡异的禁制封印。你本就不过战士四阶,连自保都难,如何带我出去?”
“我自有办法。”萧和的语气平静而笃定。
任卫风沉默了一瞬,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的认真。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最后的期盼:“你若真有办法……自己逃出去后,定要回报宗门。让他们派最强者来……让叶紫瑶师姐来。以她战狂巅峰的修为,或许还能与那怪物一战。”
“先不急。”
萧和闭上双眼,看似在养神,实则已将神识悄然扩散开来。
在他的感知中,他们正身处一座地下石牢。
这座石牢不大,仅有两间牢房。
他们所在的这间阴冷潮湿,而隔壁那间却颇为奇特——里面不仅有一张石床,还有几个陈旧的木柜。
更诡异的是,那间牢房里跪着四五个人,他们一动不动,如同石雕,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虔诚地祷告着什么,氛围说不出的怪异。
石牢本身异常坚固,石材特殊,若是战气被封印,仅凭蛮力确实难以破开。
但萧和的力量根源,并不仅限于此。
他悄然运起神力,神识引动天地间最本源的五行元素。
他的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石质栅栏上,心中默念法诀。
只见他掌心触及之处的石头,其内部结构在微观层面开始飞速瓦解,坚硬的石质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悄无声息地化作了细腻的粉末,簌簌落下。
他没有破坏整体结构,而是巧妙地让足够一人通过的栅栏区段失去了强度,轻轻一推,便开辟出了一个通道。
萧和率先走出牢房,来到隔壁那间牢房前。
他看着里面那几个依旧跪地祷告的人,沉声问道:“这里的守卫情况如何?”
那几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动,悚然抬头,看到萧和是从隔壁牢房出来时,脸上写满了惊疑。
“你……你是谁?”其中一人颤声问道。
“救你们出去的人。”萧和言简意赅。
几人相互对视,犹豫了一下,先前开口那人指了指牢房外昏暗大厅的另一个方向:“只有大厅通往地上的出口处,有一个黑袍护法守着。”
萧和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身形如同鬼魅,借着大厅内微弱的光线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名背对着牢房方向的黑袍护法。
那护法似乎毫无察觉。
萧和眼神一凝,飞龙刀瞬间从储物袋中飞出,暗沉的刀身在微弱光线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刀过无声,黑袍护法的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无头的身体僵立片刻后,才软软倒地。
解决了守卫,萧和迅速返回,先是用同样的方法瓦解了任卫风牢房的石栏,紧接着又打开了那几名祷告者的牢门。
“快,跟我走!”萧和低喝道,示意众人跟上。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冲向出口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名本该死透的黑袍护法,无头的身体竟然在地上摸索起来!
它动作僵硬却准确,很快便找到了滚落在一旁的头颅,然后双手捧起,小心翼翼地将头颅往脖颈的断口上安去!
那头颅上的双眼,甚至还在转动,冷漠地扫视着惊慌的众人!
“呃啊——!”
“鬼!鬼啊!”
跟在萧和身后的那几名囚徒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起来。
萧和脸色大变,想要制止却为时已晚!
“咔嚓……咔嚓……”
随着那几声惊恐的尖叫,昏暗大厅两侧原本光滑的石壁,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沉闷声响。
只见石壁表面裂开两道缝隙,隐藏的石门缓缓滑开,从中赫然走出了两名同样身着绣有金色水波纹黑袍的护法。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刚才那个被砍头的,更加阴冷和强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地下空间。
地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眼见那无头尸身马上要自行接回头颅,而两侧石门中又走出两名气息更显阴森的黑袍护法。
萧和心知已到生死关头,容不得半分犹豫!
他眼中厉色一闪,左手并指如电,猛地一指印在任卫风的胸口膻中穴上!
并非攻击,而是将一股精纯浩荡的神力,如同开闸洪流般强行灌注进去!
“噗!”
任卫风浑身剧震,喷出一小口淤血,但随即感到体内那如同铁锈般禁锢着战气的封印,在这股奇异力量的冲击下,竟硬生生被撕开了一道缺口!
久违的力量感开始如同涓涓细流般重新在干涸的经脉中涌动。
“没时间了!”萧和语速极快,声音斩钉截铁:“这一下只能让你恢复三成功力!帮我顶住那个捡脑袋的家伙,绝不能让他把脑袋安回去!我去解决新来的两个!”
任卫风也是果决之人,虽只恢复三成实力,但战师境的底子仍在。
他瞬间明了局势,重重点头,眼中燃起久违的战意:“交给我!”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道离弦之箭冲出,目标直指那名正在安装自己头颅的无头护法!
他知道,这种诡异的存在,一旦让其恢复完整,恐怕会更加棘手。
与此同时,萧和身形一转,面朝从那两道隐藏石门中走出的黑袍护法。
他深吸一口气,将方才动用神力为任卫风冲击封印造成的些微紊乱压下,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