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必常腆着肚子往火盆边一坐，又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妈逼的，一天到晚不得闲！老子昨晚加班到后半夜三点，硬是被鬼缠了脚！” 他斜眼扫过郑志平和郑遐，语气很不耐烦，“刚才我同事讲的道理你们都听明白了？还有么子卵话好讲？”
郑遐心里门儿清 —— 这货肯定是在值班室睡大觉，协警实在躲不过去才进去喊的。唉，人民警察在老百姓面前玩这套，真是让人窝火。
正主儿终于出现了。郑志平按捺不住：“张警官，我关也关了，罪也受了，张老四欠我们的工钱，你们就不管了？”
“走法律程序！” 张必常皱着眉摸出烟，打火机 “咔哒” 一声点燃，猛吸一口，“警察又不是讨账的，帮不了你们。乡里外出务工的扯了多少麻纱，都找警察，我们快成律师了。”
“张警官，你这话不对。” 郑遐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岩田寨和鸡公寨的斗殴，属于群体事件。各级政府对处置群体事件都有明确规定，公安机关有义务介入。”
郑遐顿了顿，接着道：“你们要是解决不好，造成严重后果，必然要承担主要责任。”
这几年在体制内摸爬滚打，郑遐身上早已染上沉稳的官味儿，举手投足间自带气场。张必常一愣，不由自主地重新打量起他。
“贵姓？” 张必常吐出烟圈。
“郑遐，岩田寨的。”
张必常紧问一句：“哪个单位滴？”
郑遐制止已然来不及了，郑志平脱口而出：“县政府上班滴！”
郑志平理直气壮地看着张必常。
张必常和那内勤相互看了看，内勤迟疑了一下，说：“县里没有一个叫郑遐的。哪个遐？彩霞的霞？还是目不暇接的暇？”
他妈的，志平这家伙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我不在古丈县工作。” 郑遐只好解释，“之前在部队，后来转业到广南省海门市下属的县，也是体制内的，所以熟悉政策。”
他放缓语气：“找你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派出所能妥善解决这起欠薪纠纷。快过年了，老乡们辛苦到头，总不能空手过年。”
张必常和内勤对视一眼，神色瞬间松弛下来 —— 妈逼的，吓一跳，还以为是古丈县的干部，原来是个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外地公务员，没卵行情……
张必常语气虽缓和了些，敷衍却没改：“郑干部，群体事件的处置政策我们晓得，但乡下地方就这条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乡亲，你是本地人还不懂？最终还得他们自己协商。”
内勤也赶紧搭话：“我们这小地方，一村一警都做不到，能力实在有限啊。”
“总得有单位牵头吧？” 郑遐不依不饶，“案子已经在派出所留了记录，有了调解的开端，就该一管到底。再说，群体事件处置善后最为重要，不仅要防止反弹，还要跟踪回访……”
“慢到！” 张必常猛地打断他，脸色沉了下来，“郑干部，你这是在教我做事？我没听错吧？”
妈的，这人怎么油盐不进？老子讲的是正规流程呀！郑遐盯着张必常，眼里慢慢燃起火气。
“张警官，农民工的辛苦钱要不回来，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这件事的后续隐患很大！”
“我不管什么隐患！” 张必常蛮横起来，一拍凳子，“谁闹事我抓谁！郑干部，别拿你大城市那一套来唬我，我这小地方就这么办事！”
他转头指着郑志平：“平娃，我劝你自己去鸡公寨找张老四谈，欠的钱怎么还、分几期，都好商量。”
“你要是敢给我们警察找不痛快，老子照样又把你关起来，听到没？”
张必常一激动，郑志平的火气也上来了，拍着大腿喊：“谈个卵！能谈早就谈好了，还用得着打架？常疤子，你就是偏袒你寨子里的人！”
他连张必常的外号都喊了出来。
“放屁！” 张必常霍地站起来，指着郑志平的鼻子，“疤脑壳，你妈逼有本事自己去讨账，老子没欠你钱！没卵用搞不到钱，就来摇警察的脑壳，警察也是人呐！”
眼看两人要闹僵了，郑遐赶紧拉住郑志平：“莫吵了，我们走！”
“不过，走之前我有个要求。” 他转头看向张必常，脸色平静，“请派出所做好今天的接待记录，证明我和郑志平来过，申请调解 —— 无果。”
张必常心里咯噔一下：这外地干部，倒是很懂程序……
内勤缩了缩脖子，看向张必常等他拿主意。张必常眯着眼打量郑遐 —— 裹着羽绒服，小平头，块头硬朗，不像善茬。不过，他又能干啥呢？
他迟疑片刻，缓缓点头：“记下来！”
两人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张必常的吼声：“听到——快过年了，莫给老子惹祸！”
……
捷达车缓缓驶离派出所，郑志平胸口还在起伏：“遐娃，你看到了吧？这狗东西就是偏袒张老四！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郑遐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遐娃，接下来怎么办？”
郑遐刚要开口，手机响了，是郑秀打来的。
“哥，老歪叔问你们事情办得顺不顺利？今天家里开杀猪席，老歪叔他们等你们回来喝酒呢。”
郑遐深吸一口气：“事情办得顺，告诉老歪叔，下午我和志平就回去喝酒。”
挂了电话，郑志平傻乎乎地看着他：“遐娃，你……”
郑遐面无表情，方向盘猛地一打：“去鸡公寨，找张老四。”
……
岩田寨的郑家院子里，宋老歪接到郑秀的电话，立马拍着大腿喊起来，嗓门震得院子都嗡嗡响：“哈哈！我就说嘛！咱岩田寨有人！遐娃崽一出马，一定成功！”
院子里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