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管道内回荡，如同破损的风箱。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几只手机屏幕散发出的、随时会熄灭的微弱光芒，勉强勾勒出几张惊魂未定、沾满污秽的脸。
合拢的金属盖板下方，隐约传来士兵不甘的敲打和模糊的咒骂，但声音显得沉闷而遥远，那厚重的盖板暂时成为了他们与死亡之间的脆弱屏障。
“暂时…安全了？”赵强瘫坐在冰冷的管壁上，声音带着脱力后的沙哑。他的手臂在刚才的攀爬中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混着铁锈，看起来颇为狰狞。
“安全？”陈锋靠坐在盖板旁，军刺横于膝上，耳朵依旧警惕地贴着冰冷的金属壁面，监听着下方的动静。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给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众人泼了一盆冷水，“只是换了个地方等死，如果找不到出路的话。”
他的话让所有人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是啊，这里不过是另一处绝境，一个更大、更未知的囚笼。
苏小小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立刻爬到林烬身边。林烬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颤抖着手，再次检查他的脉搏和体温，眉头紧锁。
“他怎么样？”陈锋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情况…很不好。”苏小小的声音带着哭腔，但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失血过多，能量透支，还有内伤…之前的手术只是应急，他需要专业的医疗设备、血浆和抗生素！否则…”她没敢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后果。
陈锋沉默了片刻，下颌线绷紧。“我们会找到的。”他说的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咳咳…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吴山喘息着问道，他下意识地将身体单薄的弟弟小飞往自己身后拢了拢。他环顾四周，借助微光，发现他们所在的是一条直径约两米的圆形大型管道，管道壁同样是金属材质，但锈蚀得更加严重，布满了斑驳的油漆剥落痕迹。空气虽然依旧沉闷，却比下方多了几分潮湿的霉味，少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味。
周明挣扎着爬起来，用手机光照向管道两端。管道向前后延伸，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中，望不到尽头。
“看标识和结构，这像是一条主排风管道，或者…某种大型设备的输送管道。”周明仔细观察着管壁上的残存符号和焊接痕迹，“年代应该比下面的管道更久远。‘收割者’的基地很可能是在旧有设施基础上扩建的，这里可能属于被他们废弃的区域。”
“废弃区域…”李斌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意味着他们可能不常来，甚至地图上都没有标注？”
“有可能。”周明点头，“但也意味着，这里可能年久失修，充满未知的危险，比如结构坍塌，或者…藏着别的什么东西。”他看了一眼管道深处那噬人的黑暗，意有所指。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吴山身后、脸色因惊吓和疲惫而显得苍白的少年小飞，突然扯了扯哥哥的衣角，声音微弱但清晰地说：“哥…那边…我感觉那边有风，很微弱的穿堂风。”他伸手指向管道的一端，“有风，是不是就可能有出口？”
在死寂封闭的环境下，对气流敏感的人类有时能察觉到机器难以发现的细微变化。陈锋当机立断：“跟着小飞的感觉走。赵强、李斌，注意警戒。周明，照顾苏医生和林烬。其他人跟上，保持安静！”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沿着宽阔的管道，朝着吴飞指示的方向前进。吴飞被哥哥护在中间，努力集中精神，感知着那若有若无的空气流动。
管道内并非完全平坦，时有向上的斜坡和向下的弯道，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一些不知名的、已经干涸板结的污渍。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些分支的小型管道口，黑黝黝的如同怪物的巢穴，被他们谨慎地避开。
压抑和寂静几乎让人发疯。只有脚步声、喘息声，以及管道深处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滴水声，挑战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爬过一个相对狭窄的衔接处后，前方豁然开朗。管道连接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手机光照射过去，隐约能看到一些倾倒的货架、散落的箱子和扭曲的金属桌椅。
“这里…好像是个废弃的仓库或者工作间？”李斌压低声音。
小飞深吸了一口气，肯定地说：“风就是从前面那扇门缝里渗出来的，更明显了。”
陈锋示意队伍停下，自己则和赵强、李斌呈战术队形，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严重锈蚀、半开半掩的金属门。门上的标识牌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实验…备…”等残缺的字样。
门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陈锋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军刺将门彻底推开！
“吱嘎——”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传得老远。
手机光立刻扫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大约五六十平米的空间，摆放着几排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实验台，台上还有一些破碎的玻璃器皿和锈迹斑斑的不知名仪器。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木箱，墙壁上的配电箱敞开着，线缆如同枯萎的藤蔓般垂落。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化学试剂残留气味。
确认没有立即的危险后，陈锋打了个手势，队伍鱼贯而入。
这个废弃实验室，虽然破败，但至少提供了一个相对隐蔽、可以暂时休整的封闭空间。
“检查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东西，或者其它出口！动作轻点！”陈锋下令，自己则迅速将林烬安置在一个相对干净、背靠墙壁的角落。
苏小小立刻跪坐在林烬身边，再次检查他的伤势，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无助。现有的药品已经快用完了，根本无法应对林烬如此严重的状况。
其他人开始分散搜索。赵强和李斌检查另一端的门，周明和吴山则开始翻找那些木箱和实验台的抽屉。
“嘿！这里有发现！”吴山突然压低声音喊道，他从一个实验台最底层的金属抽屉里，翻出了几个密封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粉末和药片，“上面有字…好像是…抗生素？”
苏小小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她几乎是扑了过去，抢过瓶子，借助手机光仔细辨认上面模糊的标签。
“是…是广谱抗生素！还有磺胺粉！密封得很好，可能还能用！”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紧接着，周明也在一个角落的木箱里找到了几瓶过期但密封完存的蒸馏水，以及一些用真空袋包装、虽然过期但应该无毒的压缩饼干和高能量巧克力。
“吃的！还有水！”
小小的发现带来了一阵短暂的振奋。虽然不多，但在这绝境中，每一份资源都弥足珍贵。
陈锋紧绷的脸上也略微松弛了一丝。他走到那扇被锁死的门边，仔细观察着门缝和锁孔，思考着强行破开的可能性。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仿佛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的时刻，一直昏迷的林烬，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在监控站时更加狂暴、更加不受控制的能量波动，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嗡——！”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共鸣。实验台上那些破碎的玻璃器皿开始高频震颤，发出细碎的“咔咔”声。垂落的电线无风自动，灰尘簌簌落下。
离得最近的苏小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踉跄着跌坐在地。
陈锋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
只见林烬的身体表面，隐约有淡蓝色的、如同电流般的能量丝线在乱窜，他的表情变得极其痛苦，眉头紧锁，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那块贴身存放的千年温玉，正散发出灼热的光芒，似乎在拼命压制和引导这股失控的力量。
“他…他怎么了？”赵强骇然道。
“能量失控！他的异能！”周明失声惊呼，脸色剧变。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呆了，刚刚找到物资的喜悦瞬间被更大的恐惧所取代。林烬此刻就像一颗极不稳定的炸弹，随时可能将他们所有人，连同这个临时避难所，一起炸上天！
而与此同时，管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股异常的能量波动所吸引，传来了一声低沉而充满渴望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