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阳刚染红天际,皇家春狩的返程队伍已整装出发。
明黄龙旗在前引路,宗室、勋贵的仪仗紧随其后,绵延数里的车马如同一条长龙,在山道上缓缓蠕动。
马蹄声、车轮声混杂着护卫的吆喝声,沉闷而有序,透着皇家威仪。
经过昨夜的调整,队伍编列得格外严谨。
女眷车驾被禁军骑兵与辎重车队隔开,镇国公府的青帷马车位于女眷队伍中前段,沈清韵与林氏同乘一车。
沈巍、沈清澜骑马护在两侧,沈清泓虽伤未愈,仍撑着拐杖坐在随行的轻便马车里,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韩楚楚的车驾就在不远处,她掀着车帘一角,看着沈清韵的马车被层层护卫着,眼底闪过阴狠。
小翠缩在车角落,怀里揣着装满铁蒺藜的布囊,手心全是汗,几次想起身都被韩楚楚按住:“别急,等进了落鹰涧再说。”
队伍后方的杂役队里,沈清月被周嬷嬷推着往前走,怀里紧紧攥着装有醉魂香的瓷瓶。
“待会儿混乱起来,你就往沈清韵的车窗外撒,记住,别让人看见。”
周嬷嬷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威胁,“要是办砸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沈清月点点头,嘴唇抿得发白,眼神里满是慌乱与一丝疯狂。
随着队伍深入,山道渐渐收窄,两侧山势陡峭起来,茂密的林木投下大片阴影,连阳光都难以穿透。
这里正是落鹰涧,两侧山崖如削,仅留一条窄道蜿蜒其间,涧底水流湍急,声如雷鸣,山风呼啸着穿过隘口,带着阴森寒意。
“都打起精神来!”沈清澜勒住马缰,对着身旁的护卫沉声道,“密切盯着两侧山林,任何人靠近车驾,立刻盘问!”
护卫们齐声应诺,手都按在了腰间刀柄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灌木丛。
马车内,林氏紧紧握着沈清韵的手,指尖冰凉:“韵儿,这地方太偏了,娘心里总不踏实。”
“母亲别怕,父亲和兄长都在,还有太子殿下安排的暗卫。”
沈清韵安抚着母亲,自己却悄悄掀开帘角,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侧山崖。
她瞥见韩楚楚的车驾旁,小翠正探头探脑,而杂役队方向,周嬷嬷正推着沈清月往这边挪动,心中警铃大作。
就在这时,队伍后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马匹的惊嘶、人群的尖叫,混乱瞬间爆发!
“是辎重车队撞车了!”云鬓扒着车窗往外看,声音带着惊慌,“好几辆板车撞在一起,拉车的马受惊了,在山道上乱冲!”
沈清韵心中一沉,这绝非意外!她立刻按住母亲:“母亲快俯身!有埋伏!”
话音刚落,车外就传来沈清澜的怒吼:“保护夫人和小姐!结圆阵!”
沈家护卫反应极快,瞬间收缩阵型,盾牌高举,将马车护在中心。
可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前方车驾不知后方情况,纷纷勒马避让,狭窄的山道瞬间拥堵,车马碰撞,人声鼎沸,整个队伍中段乱作一团。
“就是现在!”韩楚楚低喝一声,推了小翠一把,“快去!”
小翠咬着牙,拎着布囊就往沈清韵的车驾冲,刚跑两步,就被一名护卫拦住:“站住!干什么的?”
“我……我是韩小姐的丫鬟,想给沈小姐送点东西!”小翠慌乱地辩解。
“现在不许靠近!”护卫伸手阻拦,小翠急了,掏出藏在袖中的迷药粉就想撒,却被突然出现的沈锋一把扣住手腕:“好大的胆子!”
沈锋力道极大,小翠痛得尖叫,布囊掉在地上,铁蒺藜滚落一地。
“你敢暗算我家小姐?”沈锋眼神冰冷,反手将她按在地上。
不远处的韩楚楚见计划败露,气得脸色铁青,就要掀帘下车,却被车外的韩将军厉声喝止:“不许动!待在车里!”
韩将军骑着马过来,一眼瞥见地上的铁蒺藜,脸色骤沉,“你竟真的听睿亲王的鬼话,要害沈小姐?”
“爹!是沈清韵抢了太子殿下!我不能让她得逞!”韩楚楚哭喊着。
“糊涂!”韩将军勃然大怒,喝令侍卫,“把小姐看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下车半步!”
与此同时,沈清月被周嬷嬷推着,趁乱靠近了沈清韵的车驾。
她颤抖着掏出瓷瓶,刚要拔塞子,就被一道黑影按住了手腕——是太子安排的暗卫!
“你想干什么?”暗卫声音冰冷,反手夺过瓷瓶,捏碎在掌心。
醉魂香的粉末随风飘散,周嬷嬷想上前帮忙,却被另一名暗卫一脚踹倒在地,当场被制服。
沈清月吓得瘫坐在地,眼泪直流:“我不是故意的……是周嬷嬷逼我的……”
就在这混乱之际,几声尖锐的破空声穿透喧嚣!
毒箭如密雨般从左侧山崖的灌木丛中射出,直奔沈清韵的马车!
“小心!”沈清澜怒吼一声,挥剑格挡,却慢了半拍。
“母亲俯身!”沈清韵反应极快,猛地将林氏按倒在车厢地板上,自己也跟着伏低。
“夺!夺!夺!”三支弩箭精准地钉在车厢壁上,箭镞上的毒液渗进木缝,留下黑色痕迹。
云鬓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护在林氏身边。
“有刺客!放箭回击!”沈清澜声如洪钟,护卫们立刻举弓,对着山崖上的灌木丛倾泻箭雨。
马车内,林氏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抱住沈清韵:“韵儿,咱们是不是活不成了?”
“母亲别慌!”沈清韵按住她的手,声音虽发颤却异常坚定,“你看外面,父亲和兄长都在,太子殿下绝不会不管我们!”
她一边安抚母亲,一边对云鬓道,“把湿棉被挡在车窗上,再拿些硫磺撒在车厢周围,毒箭怕硫磺!”
云鬓连忙照做,湿棉被刚挡好,就听到“噗”的一声,一支毒箭穿透棉被,钉在车厢内壁上,距离林氏不过寸许。
林氏尖叫一声,吓得缩成一团。
“小心!李三中毒了!”沈锋嘶吼着,一把推开身边踉跄的年轻护卫。
那护卫手臂被毒箭擦过,伤口已乌黑肿胀,疼得浑身抽搐,另一名护卫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塞进他嘴里,却也只能暂缓毒性蔓延。
“箭上是‘牵机毒’,没有特制解药撑不过半个时辰!”
护卫队长沈忠脸色铁青,“都把袖口扎紧,别让箭镞碎片溅到皮肤上!”
隐藏在暗处的刺客见状,又射出十几支毒弩箭,目标涵盖了附近几家与东宫交好的勋贵车驾。
一名仆役躲闪不及,被箭射中肩膀,瞬间脸色发黑,抽搐着倒地身亡,毒性之烈令人骇然。
“护驾!护驾!”禁军的呼喊声响起,队伍前方传来太子萧景珩沉稳的指令。
禁军骑兵开始强行疏导交通,镇压骚乱。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从涧口传来,伴随着一声威严断喝:“东宫卫率在此!护驾剿贼!”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周统领身披猩红披风,率领二十名东宫精锐骑兵疾驰而来。
骑兵们动作整齐划一,一半人迅速展开骑兵盾,组成一道弧形防线,将镇国公府马车护在中间,箭雨瞬间稀疏了大半。
另一半人则策马冲向两侧山崖,弯弓搭箭,精准射向刺客藏匿的灌木丛。
可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逆着人流疾驰而来,胯下照夜玉狮子马嘶鸣一声,硬生生冲开混乱的车驾。
沈清韵掀帘望去,心脏骤然一紧——是萧景珩!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骑装,外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色苍白得像纸,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显然是背后的伤口被颠簸牵动,疼得厉害。
可他的眼神却如同燃着烈火,死死盯着沈清韵的马车,带着毫不掩饰的焦灼。
“殿下!您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秦风紧随其后,急得声音都变了,“您的伤还没好,不能涉险啊!”
“清韵在里面!”萧景珩低吼一声,猛地一夹马腹,照夜玉狮子加速冲来,“谁敢伤她,孤诛他九族!”
他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喧嚣,清晰地传到马车内。
沈清韵攥紧衣角,指尖泛白,眼眶瞬间湿润。
她没想到,他竟会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冲到这最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