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再次扫向地上那摊令人作呕的形骸,声音如同从万载寒冰中凿出,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审判意味:
“王氏,你听清楚了!”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你身为妾室,不思安分守己,恪守妇道,反而心怀怨毒,蛇蝎其心!
勾结外人,编造淫词艳曲,散布恶毒流言,污蔑嫡女,败坏门风!
其心可诛!其行当剐!天理难容!
今日,我沈巍便以家主之名,行家法之事,清理门户!”
他略一停顿,胸膛剧烈起伏,吸足了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如同宣判的钟鼓,轰鸣在整个水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即刻起,将罪妇王氏,剥夺一切名分,逐出镇国公府宗谱!
从此,永不为沈家之人!生死荣辱,与沈家再无干系!”
“二,收回其所有嫁妆及在府中一切财物,悉数充入公中!分文不留!”
“三,将其禁足“静心苑”,严加看守,非死不得出苑门半步!”
这三条处罚,一条比一条严厉,一条比一条绝情!
剥夺名分、逐出宗谱,意味着王氏从此被从家族根脉上彻底切除,失去了宗法社会的立足之本,形同无根浮萍,孤魂野鬼。
收回所有嫁妆财物,等于剥夺了她生存的经济基础,斩断了一切可能的退路。
终身圈禁,更是从物理和精神上双重囚禁,让她在绝望和孤寂中慢慢腐烂,永无再见天日之时!
这远比一纸休书、甚至当场杖毙更为残酷,是一种缓慢而彻底的死去!
“不……不!——老爷!饶命啊!饶命啊!”
王氏听到这最终判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像是坠崖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猛地从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涕泪交加,状若疯癫地想要扑向沈巍的脚边求饶。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猪油蒙了心!求求您看在……看在月儿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然而,她的哭嚎哀求,如同投入冰海的石子,没有激起沈巍眼中丝毫涟漪。
两个早已候在一旁、面色冷硬如铁、手臂粗壮的婆子,得了林氏一个眼神示意,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死死架住了王氏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将她从地上拖拽起来。
“拖下去!”沈巍厌恶至极地一挥手,仿佛要挥去一只令人作呕的苍蝇,连多看一眼都嫌脏,声音冰冷刺骨。
那两个婆子得令,手下更不容情,几乎是半拖半架,将哭喊挣扎、双脚乱蹬、钗环散落一地、状若疯妇的王氏,强行拖拽着向水榭外走去。
王氏那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哭嚎、绝望的哀求、恶毒的咒骂混合在一起,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可怖,声音一路远去,穿过回廊,最终消散在府邸深处寒冷的空气中,只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音。
水榭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是这次的寂静,与先前那种被震惊冻结的寂静不同,带着一种大幕落下、尘埃落定后的沉重肃穆,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血腥气和……解脱感。
沈巍缓缓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坐回主位,背脊似乎不再如之前那般挺直,眉宇间刻满了深深的疲惫与沧桑,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他抬起手,用力地揉按着紧蹙的眉心,试图驱散那剧烈的头痛和心口的滞痛。
林氏适时地、无声地靠近,将自己温热的手轻轻覆在他紧握成拳、放在膝头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却强大的支持与慰藉。
沈巍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水榭内惊魂未定、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越过众人,落在了自始至终都安静坐在原位、神色平静得近乎异常的嫡女沈清韵身上。
当看到女儿那双清澈如水、波澜不惊的眼眸时,沈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滔天的怒火残留,有对家族蒙羞的痛心,有对女儿遭受无妄之灾的深深愧疚,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对女儿超出年龄的沉稳的疼惜。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一种经历风暴洗礼后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朗声道: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府中上下,所有人等,需严守口舌!
若有人再敢私下议论半句,或与外间勾结,传播流言蜚语,一经查出,一律严惩不贷!绝不容情!
我镇国公府的声誉,不容玷污!大小姐的清白,更不容置疑!”
他的目光最后如同探照灯般,定格在依旧瘫软在地、瑟瑟发抖、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沈清月身上,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清月,你母罪孽深重,天人共愤!
但念在你年幼,尚未及笄,且并未直接参与此恶毒阴谋,为父暂不深究。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需深刻反省,谨言慎行,日后一切言行,皆由夫人严加管教!
若再有不端,或心存怨怼,定不轻饶!望你好自为之!”
沈清月早已被吓破了胆,如同惊弓之鸟,听到父亲的话,只会涕泪交加地连连点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场惊心动魄、足以影响家族命运的家变,就在这腊月寒风呼啸、灯火通明的沁芳榭中,以王氏的彻底败亡、身败名裂而告终。
她精心编织的污秽阴谋,被更强大的力量和更缜密的谋划以雷霆手段彻底粉碎,意图泼向明珠的污水,反而成了将她自己淹没、永堕深渊的泥沼。
朗朗乾坤,似乎在这一刻得以重现。
而端坐席间,自始至终都如同置身事外、却又仿佛是一切风暴中心的沈清韵,依旧神色平静。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面前青瓷茶盏光滑的边缘,清澈的眼眸深处,倒映着跳跃的炭火光影,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看不到底。
她知道,府内的这场风暴,已然平息。
王氏这只最大的毒虫已被拔除。
但府外,由东宫主导的、针对流言源头的另一场更大范围的清剿行动,想必此刻也正在同步展开。
那才是真正涤荡乾坤、以正视听的力量。
真正的雷霆之威,才刚刚开始展现其扫除一切污浊的磅礴气势。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紧了些,预示着彻底的清洗即将到来。
王氏那凄厉绝望的哭嚎声,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母鸡,最终消失在通往府邸深处、那片象征着冰冷与囚禁的黑暗回廊尽头。